3月17日曝光的一份座谈纪要显示,华为创始人任正非在火花奖专家座谈会上表示,华为完全用自己的操作系统、数据库、编译器和语言,做出了自己的管理系统MetaERP软件。2023年4月,华为MetaERP将会正式宣誓。
“MetaERP已经历了公司全球各部门的应用实战考验,经过了华为的总账使用年度结算考验,已成功地证明MetaERP是有把握推广的”,任正非说道。
这是在市场传言已久后,华为首次官方口径承认MetaERP存在。受此消息影响,3月20日开盘,华为ERP概念股也迅速走强。业界普遍认为,华为进军ERP市场,将会为行业带来一股新风。
自研ERP需要自主性极高的基础软件开发工具,这些技术一直以来都被西方企业所把持。华为MetaERP的成功推出,也预示了中国企业在软件领域的成就更进一步。而这,才是引起市场剧烈反应的根本原因。
在实现软件替代的同时,华为还用三年时间内完成了超过13000颗器件的替代开发、4000+电路板的反复换板开发。“直到现在我们电路板才稳定下来,因为我们有国产的零部件供应了。
任正非还提到,华为现在还处于困难时期,但在前进的道路上并没有停步。2022年,华为的研发经费是238亿美元,几年后随着利润增多,在前沿探索上还会继续加大投入。
华为在下一盘怎样的大棋?
ERP背后的格局
ERP一般指企业资源计划,由美国 Gartner Group 公司于1990年提出。人们用ERP来统称用于管理日常业务活动的一套软件,包括会计、采购、项目管理、风险管理和合规性、供应链运营等等。
如今,各个行业中各种规模的企业都需要使用 ERP 管理系统来管理业务。就像电灯离不开电一样,ERP也是企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很长一段时间里,ERP行业都是SAP、甲骨文等海外厂商的天下。直到上世纪90年代,用友、金蝶等国产ERP才真正开始崭露头角。不过相比起海外巨头,国产ERP企业在营收规模、技术水平与产品能力上仍存在差距。部分企业在初期会使用国产ERP软件,但发展到一定规模后,由于国产软件难以支撑企业的业务需求,还是会转向海外方案。
阿里云创新中心等机构发布的《2021年中国工业软件发展白皮书》显示,尽管国产ERP软件市占率超过70%,但在高端ERP市场,这一比例只有25%左右。SAP、甲骨文、IBM、Infor三家市占率分别为33%、20%、8%、4%,合计占65%。
国泰君安报告认为,高端ERP市场将是华为MetaERP产品的主攻方向,成为SAP、Oracle在国内的有力竞争者,MetaERP推出势必会带来新生态圈的崛起。
而任正非讲话受到关注的原因,不仅仅在于华为进军ERP市场,更在于他提到MetaERP基于华为完全自研的操作系统、数据库、编译器和语言。要知道,操作系统、数据库和中间件是业界公认的三大基础软件,一直以来都被西方企业所垄断。
业内评价,被美国制裁后,华为或许已经在软件层面完成了一场“史诗级”替代。
为何是“史诗级”?还得从软件的重要性说起。在当今以软件为主导的数字时代,软件应用是所有数字业务落地所必不可少的载体,软件应用及基础的软件开发工具等“生产工具”,则是当代生产力的标志之一。
而软件诞生的基础,是开发工具。以近年大众最关注的芯片制造为例,光刻机用于芯片生产的光刻工艺,而光刻工艺又是芯片生产流程中最关键的一步。可以说,光刻机是芯片制造不可或缺的关键生产工具之一,一台先进的光刻机,甚至可能影响一个国家的芯片产业发展进程。
软件的研发与芯片制造类似。在软件开发过程中,同样需要许多类似光刻机的关键开发工具,有了这些工具,开发者才能够据此进行软件开发和创新。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形形色色的软件,也都少不了最基础的开发工具。
这正是华为革新的核心。
国产软件替代之难
业界之所以为华为的突破而兴奋,还是因为国产软件行路太难。
很长一段时间里,全球软件开发工具市场基本为国外企业所把持。来自第三方机构的报告显示,2022年,全球软件开发工具市场规模约为51亿美元,北美地区占有市场份额超过50%,欧洲地区市场份额超过20%,全球核心厂商包括微软、Jetbrains、Perforce、Atlassian、Adobe等,并不见中国厂商身影。
中国软件协会的调研数据也显示,2020年,在全球操作系统、基础软件(含桌面、数据库、云操作系统、工具软件等)领域,美国业务收入约0.81万亿美元,占全球近八成。我国基础软件份额较少,国产软件的国内市场份额仅为5%,国产操作系统的国内市场占有率仅4%。
尽管国家一直对基础软件给予高度重视,但由于起步较晚,人才缺乏,目前中国仍然未成长出一款世界级的基础软件,甚至在本土市场,大部分核心场景都还是在使用国外软件。
因此,目前许多中国软件企业在开发时还是会选择直接购买美国商用工具,国产软件工具链也大量依靠开源技术包装而成。然而,一旦受到国外制裁,开源技术平台被禁用,将会直接导致业务停摆。
事实上,技术被禁用的风险正在逐步加大。自2019年开始,美国就接连开始对中国实施技术封锁。2022年8月,美国商务部新规再次对包含EDA软件(用于芯片设计)在内的四项新技术实施新的出口管制。一旦出口管制落地,国产芯片制程也将被大幅限制。
截至目前,已有超过600家中国企业、机构等被列入美国“实体清单”。华为的经历已经说明,相关商品和技术的制裁管控将会对企业生产经营造成巨大影响,甚至威胁一家公司的性命。从发展角度看,只有研发工具自主可控的核心工具(如软件开发工具),才能保障企业核心业务安全。
在科技行业,自主可控并不是个新话题。无论是华为接连遭遇的技术封锁,还是长期以来“缺芯少魂”的警钟,都在提醒业界核心技术自主可控的重要性。
只有基础软件攻坚成功,上层应用才有机会枝繁叶茂。自研基础软件工具,不仅仅是华为迫在眉睫的任务,也是整个科技产业的使命。
华为迈出了异常艰难的一步。
华为的开发实践
从2019年开始,华为就开始为破解软件开发工具 “卡脖子”风险而投入去美国化自研。从硬件、操作系统、数据库、中间件到应用软件改造,如今华为已经完成5个大类的全栈自研替换,涉及几百个组件的替换和千万行代码的测试验证。
一位华为人士告诉记者,近10年整个华为的研发费用近10年投了大概8450亿,其实有很大一部分的比例是投给软件的。如今,这家以硬件起家的科技企业已经成为了全国最大的软件开发公司。
华为把软件领域的大部分研发资金,都投入到了软件开发工具当中,也就是所谓的“根”技术。在华为看来,过去很多生产工具都没有做到独立自主。近几年软件工具中出现的供应链安全问题,也在提醒中国企业,生产工具的风险会导致生产软件的不可靠,所以软件的生产工具一定要走向自主可控。
改变是一步步发生的。最初,华为也会采购采用商用工具,并结合商用工具在华为公司内部的研发实践的落地,进行定制开发,实现基础的研发数字化。此后,华为尝试把传统的软件进行云Saas化,同时引入开源并进行改造,并采用制度创新,诞生一些新的服务,演进到云化工具。
迄今为止,华为云已连续发布11款软件开发工具,包含软件研发管理工具、一站式测试管理平台、代码检查服务、分布式编译构建系统、代码托管服务等一系列基础服务,涵盖软件开发工具的所有主要类别。其中不少工具已覆盖华为公司云、管、端、车、芯等相关产品的研发,并逐步向外输出。
如果从研发实力上看,华为具有大量终端覆盖、嵌入式设备、云服务和应用软件,这有助于华为将自己的开发能力进行统一集成和输出,从而带动整个产业界的能力提升。某种程度上,华为可能是最适合做自主软件工具,也最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企业之一。
但要彻底摆脱被“卡脖子”的风险与担忧,不能仅仅依靠华为一家的力量,软件开发全生命周期都需要有中国自主可控的产品。华为的实践也在提醒中国企业,提高对自主研发的重视,让下游的国产应用软件逐步生长在上游的国产基础软硬件上。
这是一场需要全行业参与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