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六，我让两个小同学做完作业后便带他们逛街。朋友的孩子，因为有事，委托我帮忙照看一下。我这个所谓的教育家在朋友圈子里还是小有名气的，他们觉得把孩子交给我，多少会有点收获。

　　妹妹叫雨荷，读五年级，哥哥叫雨骤，读初一，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是成绩好到可以称学霸的那种。

　　我问他们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可以满足他们。他们说没有，瞎逛就行。我问为什么？他们的回答是最没有目标的行动才最有意思。

　　我觉得他们的话颇有哲学意味，就问你们怎么这么想。

　　他们说，如果做什么事情都有目标的话，人生将多么无趣啊，就像一个智能机器人，一切按设计好的程序进行。难道上帝造人的初衷是这样的吗？

　　我说，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们就闲逛吧。人生的乐趣也许就是充满了无数的惊喜和意外。

　　刚到街上，就远远看见一个年轻姑娘跪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装钱的盘子，地上写了一行字：没钱回老家了，请好心人给我20元钱买车票。

　　我就带雨荷雨骤他们过去一探究竟。那个姑娘长得有模有样的，让人心生怜悯。我想要让爱心在这两个小朋友心中扎根，就掏出20元钱，让雨荷给那个讨钱的姑娘。雨荷是女孩子，同情心可能会更多一些。

　　谁知雨荷说，我们怎么知道她就不是骗子呢？许多骗子白天讨钱，晚上住别墅。雨骤也说，年纪轻轻的，随便做点活都能把路费挣到，明显非懒即骗，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最后我们仨商量在没有弄清真相之前，暂时不给钱。但我担心这样会不会使两个小朋友以后遇事过于理性而缺失悲悯呢？我深深感到我的教育有点无力。

　　我们继续往前走。

　　巧的是，又一个千载难逢的教育时机出现了。一个老大爷摔倒在街边，哎哟哎哟地喊着。

　　我说我们过去看看吧。等走近了，我刚想伸手去扶，却被雨骤拦住了。

　　“且慢，还没拿出手机拍照呢，您怎么这么天真呢。没有证据，要是大爷反咬我们一口，说是我们撞倒的，我们怎么说得清楚呢？”这是雨荷的声音。

　　“我们有没有开车，怎么可能是我们撞的？”我不解地问。

　　“这位大爷显然不是被车撞的。行人撞了就不负责任吗？如果他有什么心血管、脑梗之类的疾病，赖在我们身上，我们说得清吗？”雨骤补充道。

　　“你们怎么判断这位老人就是那种讹人的人呢？”我想看看他们俩是如何思考的。

　　“您又怎么判断这位老人不是那种讹人的人呢？”他们异口同声。

　　“既然无法判断，我们先救人吧。”我怕老人摔得时间长了，会有生命危险。

　　“不行，先保留证据。越是危险时刻，越要冷静。您没听说冲动是魔鬼吗？”雨骤边说边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

　　我和雨荷扶起了老人，老人并无大碍，说自己不小心摔了，并对我们连声道谢。

　　我们挥手道别，然后边走边探讨关于理性的问题。

　　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比如人的生命出现严重问题，稍一犹豫就会后果不堪设想；比如遇到火灾，稍一迟疑就会酿成大祸等。他们说，任何时候都要有自我保护意识，不然，即使避免了灾祸，而自己深受其害，那这种避免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说，如果一个小孩掉进河里了，我们怎么办？如何保留证据？

　　他们的答案出乎我意料，“豪不犹豫跳下去救。”他们看到我惊讶的表情，说：小孩子是不会讹我们的，他还没有学会讹人。

　　“是吗？”我更加不解。

　　“小孩子最多只是无知，他们并不愚蠢，更不坏。”这俩孩子眼里露出很深邃的光芒。

　　逛了几个小时，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回家，我想多接受一点来自孩子们的教育。

作者简介

严新财

　　严新财，曾用名“严新才”，湖北仙桃人，1988年毕业于湖北大学历史系，2000—2002年在湖大人文学院研究生班学习。教育专家、校园作家。花都区作家协会理事，广州市作家协会、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员。广州市民办学校教师发展中心教师专业发展专家。曾任江西萍乡一中校长、湖北通城育才中学校长。2013年起至今任广州中大附属雅宝学校副校长、雅正学校副校长、雅宝小学校长。

　　著有《走过迷惘的日子》《一只蝴蝶》《培养精英——做人教育的内容与方法》和《一诺千金》等。

编辑：曲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