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瓦拉

去年隆冬当梅西在卡塔尔卢塞尔体育场举起大力神杯，为阿根廷圆了阔别36年的世界杯冠军梦。梅西不仅完成了自我救赎，更让深陷政治和经济危机的阿根廷人民获得巨大鼓舞。而足球不是阿根廷的全部，这个国度也拥有丰厚的文学艺术遗产。有文学巨擘博尔赫斯的丰富深刻隽永；有音乐剧《艾薇塔》一唱三叹的《阿根廷别为我哭泣》；也有《永航员》这样的历久弥新的科幻图像叙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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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航员》是由作家厄斯特黑尔德与漫画家弗朗西斯科·索拉诺·洛佩斯联袂奉献，甫一连载，就引起巨大轰动，被誉为“阿根廷历史上最好的漫画书”。阿根廷政府为了纪念这部伟大作品的诞生，甚至将这部漫画开始连载的日子定为“漫画日”。

本书首次刊载于1957年。恰是冷战开始后的十年，厚厚的政治阴翳笼罩在全世界人民头上，东西方大国争霸把世界置于核战的威胁之下。《永航员》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它的创作早于彼得·乔治1958年的小说《红色警戒（Red Alert）》和以此改编的斯坦利·库布里克的伟大的电影“未来三部曲”之一《奇爱博士》。是不折不扣的探索人类在面临地球毁灭威胁下心理状况和如何应对的先驱。

▲《永航员》漫画

外星人入侵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在科幻主题上太过于司空见惯。甚至此前也有科幻鼻祖乔治·威尔斯的《世界大战》珠玉在前。我们以往熟悉的外星人入侵都发生在伦敦、巴黎、纽约、柏林等欧美发达国家的城市，而《永航员》把背景设置在了作者每天生活在其中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对于其他地区的读者来说，在这部漫画中就能身临其境地领略到“南美洲巴黎”的独特之处。让读者置身于五月广场，圣马丁墓、方尖碑、河床足球场（即后来正式命名的纪念碑球场）的死亡“雪花”和枪林弹雨之中，不仅让我们领略了这些城市地标的历史神韵和建筑之美，还让它们作为漫画场景中的战场让我们惊叫、叹息与激动。

▲作家厄斯特黑尔德

面对外星人入侵，人类所作出的反应方面，《永航员》亦有非常独特的表现手法。它不是一部简单的人类团结一致抵御外敌，一味讴歌人性这样的惯常套路和设定下的作品。而是从一开始就深刻地展现出人性面对未知恐惧时被异化、唤起原始本能从而酿成自相残杀、在第一时间进入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揭示人性本恶的复杂心理状态。这也是幻想作品中自托尔金的《魔戒》到乔治·R·R·马丁的《冰与火之歌》，面对外在和内心的双重恐惧时，对人性的无与伦比的深入开掘的光荣传统。

▲漫画家洛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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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入侵地球的外星人他们拥有“厚壳怪”、“古尔搏兽”、人类机器人大军、射线发射器、营造幻象的机器……也能利用“手人”惊人的智慧与能力——他们可以用一把小手枪瞬间放倒一头“古尔搏兽”……《永航员》对外星人惟妙惟肖地刻画，更是如先驱般与后世优秀科幻作品形成了惊人的内在呼应。“厚壳怪”“古尔搏兽”这样的虫族设定，与罗伯特·A·海因莱因的《星船伞兵》、奥森·斯科特·卡德的《安德的游戏》、游戏《星际争霸》、电影《第九区》都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些面目狰狞又层出不穷的异兽看起来也只是更高等智慧生命的傀儡，用以无限损耗人类抵抗的力量的消耗品。这也就是恐惧对现实投射之后，内心深处涌起的绵延不绝惊吓后的衍生产物。

▲《永航员》漫画

《永航员》中外星人入侵地球看似凌驾于地球文明之上的高等智慧生命——“手人”，看似是外星入侵集团首脑种族，到头来也不过是被更残暴的智慧生物奴役、统治的傀儡。而它们背后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傀儡主人始终没有露出真实面目，则是更让人脊背发凉的存在。正如我们熟悉的《三体》中的黑暗森林法则：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必须小心，因为林中到处都有与他一样潜行的猎人。如果他发现了别的生命……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开枪消灭之。而结合作品的创作背景，我们更能体会到作者的良苦用心，冷战的阴霾如作品中的死亡飞雪覆盖大地。人们不仅恐惧着核弹对肉体的毁灭，更加让人绝望的是来源于内心的恐惧——对未来看不到希望和燃起了希望就被集权和幕后操纵者掐灭的深深绝望。

然而《永航员》的主人公们从最初的恐惧中惊醒过来之后，勇气、智慧、团结、友爱等人类文明的美德，成为了人类捍卫自己家园，守护自身文明的最可宝贵的基石。主人公们百折不挠的抗争也感染了被胁迫成为侵略者的“手人”，它们面对人类日常器物的寻常之美时却由衷地赞叹“这里（地球上）的每一样东西都透着千年的智慧、千年的艺术、千年的温柔”。正是这种透过侵略者之口说出的赞美才更值得激发我们自身的永不放弃、坚持到底的抵抗。

▲《永航员》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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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序言中坦言道：《永航员》中真正的英雄是集体英雄，一个人类群体的英雄。尽管并非刻意追求，但它的确反映了我心底的想法：唯一的英雄是“群体”英雄，而不是——从来都不是——个人英雄、孤身英雄。

了解作品创作背景是深入理解作品最好的钥匙。了解《永航员》的创作背景，首先要理解阿根廷。阿根廷这个国度的特殊就在于，经历了过山车般的失落，从20世纪初举世瞩目的经济高速增长到二战结束后陷入经济停滞、军政府和民粹反复拉锯形成政治混乱、政府负担巨额外债、人民生活贫困落后，直到英阿战争，阿根廷失掉了马岛。空前的失落包裹着这个如潘帕斯雄鹰一样骄傲的民族。他们需要英雄，如马拉多纳、梅西一样的英雄，他们在足球场上的荣耀不仅是弥合民族失落的黏合剂，更是激发全人类勇敢、奋发、团结、百折不挠的催化剂。

《永航员》的最后，主人公落入外星人圈套，在看似绝望中成为了永远的时间旅行者。抗争仍在继续，人类的命运一如阿根廷国宝作家博尔赫斯的诗《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萧索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来源｜晶报APP

主编：伍岭

编辑：陈章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