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超脱的“予”
经历了《赤壁赋》中内心的挣扎与思想的碰撞之后,苏轼实际上是完成了由《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我”到《后赤壁赋》中的“予”的蜕变。《后赤壁赋》的“予”是一个释道思想主导下的超脱豁达的形象。同样在月圆之夜泛舟赤壁,与客饮酒,行歌互答,“予”比“我”眼中多了一份“霜露既降,木叶尽脱”“月白风清”“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的清幽。这是苏轼淡然心境的真实折射。
此时的苏轼已经能够从容地面对眼前的困境和人生的坎坷,“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举手投足间透出一份洒脱,即便内心偶有一丝“悄然而悲,肃然而恐”的波澜,也转瞬即逝。此时的“予”已经不再纠结于一时的悲欢得失,而是“反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像释家所追求的一样看淡一切,像庄子一样将自己放任自然,寻得超脱。“这黑夜独游的一段,虽也可能是真实的叙述,但应该是有寓意的,仿佛是苏轼对于自己平生经历、遭遇、心态的一次短暂回顾,而其落脚点则在于心神的解脱和宁静。”[2]
“孤鹤”和“道士”的出现,更是苏轼向往道家思想毫不掩饰的表达。“鹤”是闲适孤高的代名词,道士羽衣蹁跹,呈现的更是一派仙风道骨、潇洒自由,两者均可以看作苏轼本人的精神原型。“孤鹤”是苏轼精神世界的发端,“道士”则是其精神的皈依和寄托。就如同庄周梦蝶,“予”“孤鹤”“道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苏轼在这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中实现了超脱。同时,他还借助“孤鹤”“道士”构筑了一个不同于现实世界的迷离虚幻、不可捉摸的世外之境,“因为尘世间确实有许多令他难耐之处,他一定需要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抚慰”[3]。
苏辙在《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中曾这样评论苏轼:“初好贾谊、陆贽书,论古今治乱,不为空言。既而读《庄子》,喟然叹息曰:‘吾昔有见于中,口未能言,今见《庄子》,得吾心矣。’……后读释氏书,深悟实相,参之孔、老,博辩无碍,浩然不见其涯也。”苏轼在经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之后,找到了一味医治自己精神创伤的良药,让他无论身处何种人生困境,总能实现思想的成熟、精神的突围、自我的救赎。这味药的成分其实一直未变——儒家的志向和抱负、老庄的旷达和超脱、释家的随缘和无执,只不过在不同的人生境遇下,苏轼总能很好地调配它们的比例罢了。
参考文献:
[1]苏轼.苏轼文集[M].孔凡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6.
[2][3]朱刚.苏轼十讲[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20.
来源:《语文教学通讯•A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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