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泉（左）、赵倩（右）在《老女孩》

 《老女孩》是2023年“阿那亚戏剧节”中的一个剧本朗读节目。故事讲述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在意大利一家湖滨度假村中相遇，她们在不断地交谈中开始重新认识自己，并在对彼此的观照中完成了一次彻底的自我剖白。作品聚焦一位家庭主妇的内心世界，她在中年期间遭遇了一场“精神危机”，主人公莉尔玛最终走向灭亡，警醒着我们关注容易被公众忽视的中年女性的情感需求和精神世界。

    ■ 张琳

    《老女孩》是2023年“阿那亚戏剧节”中的一个剧本朗读节目，由焦刚导演，张可翻译及改编，袁泉和赵倩联合演绎。剧本改编自瑞典学院院士、诗人、剧作家克里斯蒂娜·隆的经典独幕剧《伊德拉女孩》，故事讲述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在意大利一家湖滨度假村中相遇，她们在不断地交谈中开始重新认识自己，并在对彼此的观照中完成了一次彻底的自我剖白。作品聚焦一位家庭主妇的内心世界，她在中年期间遭遇了一场“精神危机”：曾经她是一个完美的“伊德拉女孩”，接受过爱沙尼亚伊德拉式体操训练，是健康、完美、青春活力的象征，现在她是一位笼罩在丈夫强权之下的家庭主妇，还是一位刚刚出世的女儿的母亲，在对自我身份的不断确认、对婚姻制度的解构和对女儿情感的诉求中，她逐渐迷失了自我。主人公莉尔玛最终走向灭亡，警醒着我们关注容易被公众忽视的中年女性的情感需求和精神世界。

    “老”女孩：中年女性的精神危机

    故事表面上讲述一个婚姻幸福的家庭妇女莉尔玛和一位满嘴荒唐言的老年女性芭布洛在湖边的一场对话，她们两人一个积极乐观、一个消极厌世，一个自我满意、一个自我唾弃，然而性格迥异的两人却在舞台上呈现出如同双胞胎一般的面孔，剧本朗读者袁泉和赵倩两人在发型、身高、服装上几乎是一模一样，这也折射出隐匿在这场对话之背后的“真相”——一个在浴缸中自杀的中年妇女临终前对自己人生的回溯与审视。乍看是两个陌生女人对人生不同的理解和争论，细看却是一个显像的“自我”和隐匿在潜意识中的“本我”的一次对话，莉尔玛将人生中两个不同阶段的自己实体化为性格迥异的女人，借由她们的对话与争辩，一次次挖掘自己的内心，那些被爱情幻想、家庭琐事和婚姻制度堆砌的后半生，那些逐渐让她面目模糊的多重身份，逐渐吞噬原本自由、健康而美丽的“伊德拉女孩”，这是她对自己的一次审判。

    在剧中，主人公莉乐玛在与自己一次次对话中，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我是尺码没长够的女孩还是一个刚出世孩子的妈妈？是完美的韵律操女孩还是一位家庭主妇？”台词中反复出现的“尺码没长够的女孩”是一个对她相当精准的概括，也相当精准地指出了中年女性面对的问题：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们难以面对衰老的身体、行将枯槁的面容和毫无新意的家庭主妇生活，这与她们年轻时的梦想相距甚远、与她们希冀的浪漫童话相距甚远。

    作为此次“阿那亚戏剧节”的一个特殊剧目，《老女孩》的出现无疑是中年女性创作者的一次“突围”，不仅故事是围绕着中年女性的心理空间展开，去探寻中年女性的精神世界，同时，其剧本原作者克里斯蒂娜·隆也是一位瑞典的女性诗人、剧作家，她在创作此剧本时已经年过半百，剧本翻译者张可老师以及两位主演——袁泉和赵倩均为中年女性。此次演出由袁泉积极推动，她在幕后交流时透露，初读剧本时“虽晦涩难懂，但却觉得人物和自己很近”。恐怕，也正是因为克里斯蒂娜·隆在剧本中精准地描摹出了很多中年女性的情感困惑和精神危机，才能使身为中年女性的主创们有如此之深的共鸣，并坚持将这部剧推上“阿那亚戏剧节”的舞台上。

    母与女：剪不断理还乱的血脉连接

    几乎在所有文化体系中，女性天生就是“母亲”，因而无论是否接受过系统训练或者学习，女性一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而历史和文化又赋予“母亲”太多的涵义，伟大、无私、坚强、无所不能等，以至于多数女性在生育完成之后无法快速适应社会及家庭成员对其的角色要求，这给予她们很大的心理压力，而这种压力又会被其转嫁在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尤其是女儿。女性在某种程度上来看，都不可避免从其母亲身上继承性格烙印，又在生育之后将这种烙印传承给自己的女儿，因而每个女性都既是母亲，也是女儿。

    中年女性身上的这种母与女的“双生性”显得尤为明显，当她们怀抱自己女儿时，既看到自己身上的倒影，因而产生怜爱、同情和期待，试图以自己的力量为其撑起自由翱翔的天地；同时她们还会看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面孔，在女儿的成长过程中，随着焦虑、嫉妒和恐惧等情绪的产生，这种差异会越来越大。在剧中，克里斯蒂娜·隆将自己生活的一切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她中年与丈夫决裂后独居的生活以及对她女儿复杂的情感，一方面她极度渴望回到女儿身边，对女儿怀有无限歉意；另一方面，她又因女儿的出现导致她只能受困于厨房和家庭主妇的社会身份，对女儿怀有巨大的恨意。剧中，对母女情感连接和矛盾根源的核心——父亲，也给予了符号化的呈现：赫尔曼（Herrman），是这位莉乐玛的丈夫，同时也是她女儿的父亲，作为“缺席的在场”以其普遍性又典型性的名字“Herr”（她的）、“man”（男人），其标志着他存在的权威性和正统性，即便在这个剧中他没有一句台词也并没有出场，却以无孔不入的方式存在于女主角的生活和世界中。母与女的情感连接因“赫尔曼”而成立，也因“赫尔曼”而分崩离析。

    近几年，有不少国内外影视作品都开始从女性视角来讲述家庭中的母女关系，女性影人杨荔钠2019年的作品《春潮》、2022年的《妈妈！》，都在尝试摸索家庭中母亲和女儿的情感连接，贾玲的《你好，李焕英》以一种浪漫的想象弥补母女间的情感亏欠。同时，好莱坞推出的《瞬息全宇宙》（2022年）、《青春变形记》（2022年）从华人角度出发，探索儒家伦理道德之下的母女关系。围绕女性发生的各种故事和探讨还有很多，《老女孩》大胆的剖白只是一种思路，正如演员赵倩在幕后交流时所说的，“对于女性故事的挖掘和讲述，我们做得还远远不够，对于女性心理的捕捉，我们还在探索的路上，究竟能探索出多少种路径，我们也不清楚”。

    （作者单位：北京电影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