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新闻客户端记者 竺大文 石天星

前阵子徐天进走徽杭古道,在安吉吃了一道杂鱼煲,至今回味不已。“杂鱼,就是溪涧里的小鱼。”徐天进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仿佛那小鱼正跃出水面。
离开浙江,一晃50多年,再回来,他已是下颌留着一绺花白胡子的夫子,说话时慢条斯理拖着儿化音。
但这么多年了,他说,我还是爱吃米饭,爱吃鱼。
今年4月,徐天进接过了良渚博物院院长的聘书,此前,他是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的教授。
新办公室里养了一大盆兰花,有的叶儿黄,有的花儿萎,他直言,这兰花长得不好,该是跟办公室里的环境有关系。“别看整天开着空调,但毕竟不是在地里。人也是一样,好山好水才涵养人。”
他说,有一个学派,就叫环境学派,认为文明的进展主要取决于环境。这个理论当然可以商榷,但人所居住的这个大空间,对自身的影响肯定很大,这种影响必然又是相互的。
徐天进的老家在永康,当地的科技五金城是中国最大、世界第三的五金专业市场。这个城看似凭空而起,骨子里却是由浙江人充满活力的文化基因决定的。
徐天进的江南是地理的,更是文化的。
他说,浙江有许多漂亮的风景,他还没来得及去看,但浙江的遗址他差不多走遍了。在这些遗址里,他读到文明的延续,江南的精神。
博物馆,就是触摸江南,感受活力的最佳方式之一。
徐天进说,五千年前的良渚人,肯定是当时最有活力的,这才给我们留下这么神秘丰富的遗产。我们能从中得到些什么启发呢?
对于良渚博物馆的未来,他已经有了许多设想。他期待这个博物馆不光是输出知识,而且输出思想。参观结束了,能对这个观众产生一种改变的力量,而不仅仅是完成了一次打卡。
徐天进说,展览常常是“浓缩再浓缩”之后的呈现,高度的概括以牺牲丰富性为代价,把过程和阐释的可能性过滤掉了。
“展览是从复杂到简单,能否让简单回到复杂,再传达一次?”徐天进问。
比如,良渚以玉著称。玉文化已成为中华文明中最悠久绵长、最具内涵的要素。但良渚人为什么这么尊崇玉石?不同器物寄托着他们怎样的思想?即使在秦汉时期,人们也已经不甚了了。
徐天进设想,可以分几条主线来阐释中华民族“玉的传统”,将历史博物馆和自然博物馆打通,把玉作坊搬到展厅里面来,把良渚的玉放在一个历史和地理构成的三维的点上。
徐天进希望有一天,人们把逛博物院当作日常。艺人可以在这里展示制玉的流程,观众也可以在辅导下上手加工,就像一种实验考古,参与和体验文明的这种进程。
“诗画江南、活力浙江,都不是虚的,是可以触摸的,或者说,就蕴藏在这样的日常里。”他说。
事实上,这次回来,他感受变化最大就是乡村。原来,想到江南,徐天进首先想到的是乡间的晨雾,空气中还混杂着青草味儿和柴火味儿……
不知不觉间,现在的乡村颠覆了他以往的印象。他说,很漂亮、很干净,建筑呀,道路呀,和城市的界限在模糊,尽管他所酷爱乡村晨间的云雾也变少了。
“但这毕竟是南方,哪怕是冬天,山也是青绿的。”徐天进爱那一抹江南青绿的活力。
【诗画江南·活力浙江@人物山川】
江南出才子。浙江永康县城内,有一座清代传下来的四合院,就是徐天进的“老家”。
1958年,做土木工程师的父母跟随大西北铁路建设转战到新疆乌鲁木齐,他刚好出生。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是诗意的描述,但当地的生活相当艰苦,只能住红柳枝、梭梭和厚土垒砌的地窝子里,父母只能将其送回老家永康由祖父母抚养。
在祖父母身边,他一直长到12岁,小学毕业了,才回到已在陕西的父母身边。
在徐天进的记忆里,祖父写得一手好字,家里的箩筐、扁担上也要用娟秀的毛笔字迹一一做下标记。
上了学,学校里开了一门习字课,在印着米字格的毛边纸上,他一撇一捺、规规矩矩地临帖,书法作业交上去,老师画满了红圈,张贴在墙上给大家观摩,大人小孩啧啧称奇。
写好字要灵气,干好考古则更需要毅力。
山西天马-曲村,开启了徐天进的考古发掘生涯。田野考古,不管你是大学生还是留学生,只能住在农民家,生活上的不便得靠自己克服。徐天进爱喝咖啡,咖啡罐走哪儿带哪儿。村里经常晚上停电,徐天进就点根蜡烛继续伏案工作,手写的考古报告,提按顿挫之间尽是书法之美,手绘的遗迹和遗物,造型酷肖,更难得的是不失“活”趣。北京房山琉璃河、陕西周原……一个又一个遗址,一个又一个十年。
要问考古学家如何炼成,唯有旷日持久、孜孜不倦地发掘和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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