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家带口走出家门,过年与旅行结合,在旅途中过年,我称为“走年”。
壬寅癸卯之间,我家四人从上海飞到大理,在云南走年。
启程前,我给六岁的晖儿布置的最后一次作业是认字、写字,要求他认得云南、大理、苍山洱海、丽江、泸沽湖这些字。其中有的字他已认识,但在这样的组词中出现,还是第一次。当这些字样一次次出现在旅途中,晖儿的辨识力也逐渐增强,他会说:我看见“丽江”了,还看见“三塔”了。“三塔”是他新掌握的词。又一次,他把同车的人都逗乐了,因为他把沿途最常见到的“中国石化”(加油站)误念作“中国化石”。当然,他赶紧补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们在大理租住的民宿,落地窗面对苍山洱海,说是躺着看风景,一点都不夸张。那几天,晖儿早晨醒来,都会看见窗外的近水、远山和高挂中天的月亮,他问我:天都亮了,月亮怎么还没下班?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女儿辰辰这个学期的语文课有一篇《走月亮》,文中提到了洱海。我们在去大理三塔时,又复习了这篇课文。三塔的影像最早出现在我印象中,也是我的少年时代了,如今到了大理,岂能不去绕塔三匝?其实,三塔所在的崇圣寺,离蝴蝶泉已经不远了,但我们做攻略时,忽略了这个有名的景点。而刚刚完成的书稿中,我写到了一位作曲家和两位母女歌唱家与蝴蝶泉的关系。没有近身获得直接欣赏的感受,很是遗憾。
爱人王燕此行捎带的一项工作是半日线下授课。她主持的上海合唱艺术中心,2022年受托为大理市教育局办的中小学教师合唱指挥班做培训,只能线上进行。这次来大理,终于有了一个线下机会,主办方邀她和合唱中心的几位老师到了巍山,几十位青年教师们有机会得到她的当面培训。这也勾起了我对巍山的兴趣,或许,下次陪伴她一起来,就是我到巍山的理由?
下一站是泸沽湖。我对这个地方的好奇,不是受杨二车娜姆那几本书的影响,吸引我来这里的书,是白桦的长篇小说《远方有个女儿国》。如今到了这里,不是看湖上草海花海的季节,也很难看到泸沽湖的女儿国了。所幸我们乘船上了王妃岛,在岛上的王妃纪念馆里,了解到王妃肖淑明的事迹。八十年前,十六岁的雅安女学生肖淑明嫁与摩梭土司,随身带来一架风琴和五十套小学课本。她从教丈夫开始,逐渐扩大到自办学校,招收当地孩子。怀孕后定居此岛十余年,生育二儿二女。她文武兼擅,建功甚多,晚年还继续宣扬摩梭文化。看着她用过的风琴,我忽而冒出要为她编一部歌剧的念头。
在虎跳峡,按导游指点,我们摸了景观雕塑老虎的尾巴,请了吉祥符,写上我们四人和双方长辈的名字,挂在了峡边的石廊上。乘缆车登山,观玉龙雪山风景。观景台上特别冷,风又大,我们只逗留了片刻,就躲进了咖啡店。即便这样,后来的两三天仍有一些高原反应。丽江女婿、作曲家黄荟兄带我们参观了位于玉湖村的洛克旧居,给我们详细介绍了这个美籍奥地利人在中国二十多年的传奇经历。
跨年这几天,我们都住在丽江的大研古镇。除夕,我独自一人在镇上转悠,参观了红军长征过丽江指挥部纪念馆、王丕震(作家)纪念馆和文昌宫的洛克摄影作品展。
如果不是丽江的朋友在我们到达前帮我们订了年夜饭,除夕的这顿晚饭很难说在哪儿吃、怎么吃、吃什么,走年的这个重要环节,将出现严重的美中不足。那天,丽江古镇内外的餐馆无不爆满,我们就餐的餐馆也不例外。预订的菜肴中,有野菌汽锅鸡、铁板鸡豆粉、纳西铜火锅等说不上很地道的云南菜,也有各地可见的鱼虾蟹贝。与此前的柴火鸡、石锅鱼相比,确是丰富,也兼顾了外来游客的不同口味。更慰我心的是那盘摆成圈的蒸饺,还有那自右至左一路捏下来的饺子褶,与我包的饺子如出一辙。餐厅的墙上,是喷绘的名家书画,都是红梅。不用看落款,只凭画风,即能辨出是董寿平、王成喜两位大师的手笔。三十年前我在京城当记者时,采访过这两位,今日远在云南,除夕之际,看到他们的作品,怎能不生思乡之情?借此,我们跟京城的老母亲和沪上的岳父母都通了视频,两个孩子都向老人拜了年。
走年是新样式的过年,走年保持了过年的一部分传统,吃过年夜饭,要做的事当然是放鞭炮了(武汉话叫“炸鞭”)。我们游历大理的双廊古镇时,买了两种鞭炮。一种是摔炮,往地上一扔就响;一种是呲花,北京话称“狗尾巴花”。威力都不大,孩子们可以参与,自己动手,并乐在其间。我们就这样走着,燃着鞭炮,走进了新的一年。
(蒋力)
【编辑:张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