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里的元宵节

■ 刘峰

过完春节，转眼一晃，元宵将至。对于一家人而言，它是一道时间的“分水岭”，光阴，宛如一根无形的线，将每一个游子引向故乡，又牵往远方。

对于这一天的来临，母亲心里有一万个不舍。她长年守在老家，一年盼到头，只为这一回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团聚。眼前的她，虽然仍沉浸在幸福之中，但她要用一种传统的方式，及时将一缕缕浓浓酽酽的亲情、一丝丝母爱，裹进一枚枚汤圆里，让老家的香甜，伴随亲人们闯四方。

元宵前夕，母亲最忙。她从米瓮里舀出一瓢瓢晶莹莹、雪亮亮的糯米淘洗干净，然后倾入屋檐下的一口陶缸里，打上一桶井水浸泡。翌日黎明，朦胧中，传来吱吱呀呀的细微声响，披衣起床，只见一盏橘红的小灯下，母亲推着祖传的青石磨，正在磨制做汤圆的米浆。眼前情景，一刹那让人忆起儿时那些难忘的元宵时光。一年一年，不知不觉，我们长大了，母亲头发却白了，背也驼了。

正月十五，终于到了！一俟黄昏，家家户户，笑语欢喧，花灯高悬，飞彩凝辉；村前广场，耍狮舞龙，爆竹声声，锣鼓阵阵。浓烈的烟花爆竹香味，将人呛得泪水幸福直流，眼前这一切，将“年”的欢愉，再一次推向了高潮。

亮亮堂堂的老屋，如同白昼，红红火火的灶房，蒸汽袅袅。母亲将沉淀好的湿米粉擀成长条，揪成一坨坨，然后压入乌红红的馅儿——那馅儿，也是她提前亲手调制的，皆采用新鲜的枣泥、桂花、板油、黑芝麻、红蔗糖，最后熟稔地搓成圆圆实实的一团团。

白白嫩嫩的汤圆皮，若隐若现的汤圆芯，犹若早春时节一朵朵蓓蕾，欲绽未绽的那一点红，令人怦然心动！

“咕嘟咕嘟——”，一大锅水，沸沸滚滚，喁喁哝哝，恰似私语。母亲见状，将一箕雪灿灿的汤圆倾入锅里，顷刻，它们沉在锅底，宛若大海里的一颗颗闪耀的珍珠。母亲一边加大火力，一边用勺背推动它们。渐渐地，汤圆半浮半沉；过了一会儿，汤圆开始纷纷上升；最后，它们挤挤挨挨，亲亲热热，一起浮出了水面，“星灿乌云里，珠浮浊水中”，撩人的香气，让舌尖上的味蕾苏醒。

母亲对火候的拿捏恰到好处，见汤圆已熟透，她如同捞鱼一样，将一枚枚汤圆盛入一只只青花瓷碗里，端至圆桌。圆圆的圆桌，圆圆的汤圆，大家围成一团，和和美美，热热闹闹。

经不住诱惑，用汤匙舀起一枚，置于唇边，轻轻吹了吹，递入嘴里，用牙柔柔一咬，不但不粘牙，而且略带一点弹力，很有筋道。一刹那，只感觉一缕甜润润、烫乎乎、香喷喷的浓汁溢出，立即在舌尖上弥漫开了，让人霎时陷入美味的沼泽中，不能自拔，感觉它是人间最地道的美食，是元宵佳节最香甜的味道！

一枚一枚，吃着吃着，谈着笑着，恍恍惚惚，如在梦中。窗外的灯光、巷子的笑语、街上的嬉闹、人间的欢歌，多少的光阴故事、多少的往日旧梦、多少的欲说还休、多少的未来憧憬，仿佛都融在了眼前这一碗碗母亲亲手制作的汤圆里。

“汤圆汤圆，团团圆圆，多吃一点妈做的甜甜汤圆，你们在异乡不会苦苦想家！”眼看着儿女们有滋有味品尝着汤圆，母亲照例会叮咛一番。其实，每一个人的心里十分清楚，吃完这一碗碗汤圆，“年”也随之结束。今夜团聚之后，明晨即是分别。

“一年之计在于春”，明日东方破晓时分，在母亲依依不舍的泪光中，我们将带着对“年”的追忆，携着对老家的依恋，揣着亲情的香暖，怀着对下一年团圆的期盼，从从容容，抖抖擞擞，面朝旭日，奔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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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吴天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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