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腊月十九,苏轼诞辰986周年。眉山三苏祠在这天举行一年一度的“寿苏会”,为这位大文豪“过生日”。“寿苏会”即苏轼的生日会,是纪念他的传统活动。
苏轼是中国历史上极具影响力的文学家、书画家,他在诗词、散文、书法、绘画等方面均有极高的造诣。苏轼的诗词清新豪健,散文汪洋恣肆,书法用笔丰腴跌宕,绘画清淡空灵……
在天地出版社出版的“四川历史名人丛书·传记系列”之《苏轼传》一书中,作者潘殊闲、张志烈结合苏轼的传世作品和相关历史典籍,以时间为序,梳理了苏轼的人生轨迹,生动地叙写了其为人处世、为官从政的人生故事,描绘了一位豁达坦荡、关注民生的士人形象。
今天,我们来读一读书中关于苏轼小时候的故事。
《苏轼传》 潘殊闲 张志烈/著 天地出版社
在中国西南腹地,有一个富饶美丽的成都平原,它是古蜀国的中心。在公元前316年之前,这里还是一个独立的王国——蜀国。公元前316年,秦国攻灭蜀国,蜀国融入中原,古蜀国随之成为历史。
就是这样一块偏于西南一隅的地方,历史上却人杰地灵,人才辈出,特别是才华卓异、建树广博、影响深远的文宗大家,代有其人,故有“自古文宗出西蜀”之说。这片神奇神秘的盆地,尽管有蜀道的险阻,但正因为四围有“屏障”,所以成为一方“乐土”,对域外之人有相当的吸引力,于是,“自古诗人例到蜀”又成为另外一道风景。
“自古文宗出西蜀”与“自古诗人例到蜀”这两道风景,注定要将蜀地推向历史的灿烂舞台,因为这里与司马相如、扬雄、诸葛亮、李白、杜甫、苏轼、陆游、杨慎、张问陶、李调元等辉映历史星空的文化巨星紧密相连。
眉山位于成都平原的南端,与成都平原的中心成都相隔不远。成都平原的灵秀福佑眉山,眉山自然也成为钟灵毓秀之地。
一代文豪苏轼就诞生在这样一个具有知书达理、耕读传家良好社会风气的地方。
四川眉山三苏祠苏轼像(刘清泉 拍摄)
那是北宋景祐三年腊月十九日(1037年1月8日)的卯时(早上五点到七点),在眉山城内纱縠行的一个宅院内,一名男婴呱呱坠地了——他便是苏轼。苏轼的到来,彻底给苏家一大惊喜。原来,在苏轼之前,尚有一男两女,可惜均先后夭亡了。苏家男主人苏洵心心念念,不得已,只好出入寺庙,寻求神的庇佑。仁宗天圣八年(1030)九月九日,苏洵曾来到成都玉局观求子。
洵尝于天圣庚午重九日至玉局观无碍子卦肆中见一画像,笔法清奇,乃云:“张仙也。有感必应。”因解玉环易之。洵尚无子嗣,每旦必露香以告,逮数年,既得轼,又得辙,性皆嗜书。乃知真人急于接物,而无碍子之言不妄矣。故识其本末,使异时祈嗣者于此加敬云。
(苏洵《题张仙画像》)
喜得贵子,让苏洵情不自禁。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呢?苏洵从《左传·庄公十年》所记曹刿“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中得到灵感。“轼”为车前横木,是登高望远之依托,这不就是为父的愿望吗?三年之后,苏洵再得一子,于是,这句话变成了苏洵寄望二子的依据。
轮辐盖轸,皆有职乎车,而轼,独若无所为者。虽然,去轼,则吾未见其为完车也。轼乎,吾惧汝之不外饰也。天下之车莫不由辙,而言车之功者,辙不与焉。虽然,车仆马毙,而患亦不及辙,是辙者,善处乎祸福之间也。辙乎,吾知免矣。
(苏洵《名二子说》)
从后来苏轼、苏辙两兄弟的人生际遇来看,父亲的这段告白,确乎其“神”哉!
少年时期的苏轼也有他的不少童真、童趣与童乐。我们今天通过苏轼或他人的文字,可以了解一些情况。比如:
我昔在田间,但知羊与牛。川平牛背稳,如驾百斛舟。舟行无人岸自移,我卧读书牛不知。前有百尾羊,听我鞭声如鼓鼙。我鞭不妄发,视其后者而鞭之。泽中草木长,草长病牛羊。寻山跨坑谷,腾趠筋骨强。烟蓑雨笠长林下,老去而今空见画。世间马耳射东风,悔不长作多牛翁。
(苏轼《书晁说之〈考牧图〉后》)
这是一幅很有趣的牧童生活画卷,而且蕴含珍贵的畜牧知识。虽然是针对晁说之《考牧图》有感而发的,但孩童时期的真实经历却分外真切动人。苏轼躺在牛背上,一边看书,一边牧羊。“泽中草木长,草长病牛羊”尤值得玩味。按人们的理解,水泽边,水草肥美,对牛羊来说当是好事,但苏轼却说“病牛羊”。道理何在?宋人王十朋在《东坡诗集注》中为我们揭开了谜底:“次公先生尝言:有人见牧童驱羊于瘠地牧之,人谓曰:‘彼泽地草美,何不就?’牧童曰:‘美草则见食,羊何自而肥?瘠地之草,羊细咀其味,乃得肥也。’”原来,沼泽地的草,水分重,细嫩,羊爱吃,但营养不够,所以不长膘;而贫瘠地的草,因为土壤薄,水分不充分,长得慢,比较老到,但营养价值高,有嚼劲,所以,羊细嚼慢咽,虽然吃得少,但营养价值高,吸收好,所以长膘。可见,生活处处都是学问。牧童苏轼在实践中增长了畜牧知识。童年时期的放牧经历,成为他人生的一种财富。这种劳动的快乐与幸福,在他的种树体验中也得以展现:
我昔少年日,种松满东冈。初移一寸根,琐细如插秧。二年黄茅下,一一攒麦芒。三年出蓬艾,满山散牛羊。不见十余年,想作龙蛇长。夜风破浪碎,朝露珠玑香。
(苏轼《戏作种松》)
看着松树一年年长大,那种成就感与幸福感,溢于言表。与小伙伴的游戏,方式很多,趣味也很多。如苏轼儿时与表弟程之元的“野趣”:
我时与子皆儿童,狂走从人觅梨栗。健如黄犊不可恃,隙过白驹那暇惜。醴泉寺古垂橘柚,石头山高暗松栎。
(苏轼《送表弟程六知楚州》)
那时的兄弟俩,精力旺盛,漫山遍野地狂跑,去找寻那些能吃的果实。有时,小伙伴(群儿)又会凿地为戏:
轼年十二时,于所居纱縠行宅隙地中,与群儿凿地为戏。得异石,如鱼,肤温莹,作浅碧色,表里皆细银星,扣之铿然。试以为砚,甚发墨,顾无贮水处。先君曰:“是天砚也。有砚之德,而不足于形耳。”因以赐轼曰:“是文字之祥也。”轼宝而用之。
(苏轼《天石砚铭并叙》)
蜀人为古蜀先帝蚕丛的后裔,养蚕、缫丝、织锦等,成为昔日蜀中乡民的群体生活记忆。而每年的二月十五日,则为这种群体生活记忆的节日符号——名曰“蚕市”,与蚕有关的各种交易,成为蜀中乡民的隆重“典礼”。苏轼有诗为证:
蜀人衣食常苦艰,蜀人游乐不知还。千人耕种万人食,一年辛苦一春闲。闲时尚以蚕为市,共忘辛苦逐欣欢。去年霜降斫秋荻,今年箔积如连山。破瓢为轮土为釜,争买不翅金与纨。忆昔与子皆童丱,年年废书走市观。市人争夸斗巧智,野人喑哑遭欺谩。诗来使我感旧事,不悲去国悲流年。
(苏轼《和子由蚕市》)
这当是苏轼、苏辙两兄弟共同的儿时记忆。每当“此时”,蜀中乡民“共忘辛苦逐欣欢”。这种狂欢,吸引包括尚为“童丱”的两兄弟,竟然“废书走市观”,可见“蚕市”的吸引力、影响力甚至震撼力之强烈。但同时,“市人争夸斗巧智,野人喑哑遭欺谩”又反映了少年时代的苏轼就已经有了关注社会矛盾、体恤社会底层民众疾苦的良心、善心与爱心。这与日后那个敢爱敢恨的清官良吏的苏轼形象是一脉相承、渊源有自的。
——摘自《苏轼传》,潘殊闲 张志烈/著,天地出版社,2021年5月出版
本期编辑:王婕 校对:杨金原 审订: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