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这段时间，我心里始终想念着那辽阔璀璨的星空、那雄奇壮美的雪域，更挂念着那边的孩子们！”

最近，杭州市钱塘区新湾小学教师王建煜做了一个重要决定——再次申请去理塘支教。在此之前，他已经去四川省理塘县支教了两次。

2000多公里，从平原到川西高原，这是一名钱塘教师与一群孩子执着的约定。

又是怎样的牵挂，让这位钱塘教师萌发“接二连三”的愿望、许下跨越山海的誓言？

眼睛在天堂  身体在“地狱”

地处青藏高原，被誉为“天空之城”的理塘县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2021年起，钱塘与理塘成为结对城市。

2021年8月起，王建煜在理塘县第四完全小学前后支教了两次，今年，他第三次提交了去理塘县支教的申请书，“总得给孩子们留下些什么。”王建煜说。

身边的亲友也劝王建煜别去了，41岁的他，出现高原反应后身体会格外难受。“但是到了那边，你总觉得自己做这件事情是有价值的”。

至今，王建煜对第一次支教时开学的场景还记忆犹新。整洁而现代化的教学楼旁挤满了人，年轻的家长和孩子脸庞黢黑，他们头顶着棉被床垫，有的肩上扛着重重的麻袋，一只手拎着水桶，场面难免有些混乱。学校广播用藏语一个一个喊着学生的名字，告知孩子的班级、寝室信息。王建煜不解，提议可以像自己任教的新湾小学一样，把这些信息以告示的形式张贴出来，让家长们自己找，这样效率也高。“这些家长大多不识字，他们也听不懂普通话。”当地的同事告诉他。

2020年，理塘县摘掉了贫困县的“帽子”。为了防止返贫，政府高度重视基础教育的开展。理塘全县14352平方公里，每平方公里却不足4人，只有少数村落设有小学，大多数孩子从一年级就开始寄住在学校，一个星期回一趟家，这也给了王建煜更多与孩子们交流的机会。

对于这个支教老师，孩子们觉得很是亲切，总有一肚子话想与他分享：“我的爸爸每个星期都会开摩托车接我，要在盘山公路上开两个多小时才到家。”“我们那边风景非常好看。”……

这里，和王建煜想象中很不一样。在理塘县第四完全小学，有着现代化教学基础设施的教学楼是各个地区援建的；学校老师流动性大，许多老师也是各个地方赶过来支教的。“一个班上学生的年龄参差不齐，有的孩子十六七岁还在上小学，他们刚开始因为各种原因是辍学状态，后来又被叫回来读书。”王建煜说。

“洁白的仙鹤, 请把双翅借我，不会远走高飞，到理塘转转就回。”提起理塘，王建煜和许多人一样是从仓央嘉措的诗歌里得知的，但这个美丽的“天堂”却处处是考验。

“哪有心情看美景，刚过去的十来天头昏脑涨。” 王建煜是第一批支教的老师，对高原反应毫无经验，“我们几个同事走路都是试探性的，不敢走远，生怕没力气回来。那里氧气含量就60%左右，像我上课经常需要一句话分成两句说，说一段话，要停下来喘一下。”

王建煜回想起自己适应了高反后，和同事组队去爬稻城亚丁的经历，“路程真是很痛苦，路又陡，我们就沿着那个台阶一直走，但是台阶好像没有尽头一样，走到后来我们都有点慌了，不知道自己到底到哪儿了。但最终看到那如诗如画般的美景，心情一下就舒畅了。”

除了缺氧，刚到理塘的王建煜还要面对干燥的空气。“一直流鼻血，早上刷牙咳痰的时候也出血。”为了消炎保湿，他们只得用红霉素眼膏在棉签上抹匀，在鼻腔里涂一圈。

王建煜住的地方没通自来水，只能去附近一两百米外的建筑工地“蹭”地下水洗衣服，有时供电也难以保障。要适应的还有饮食习惯，因为海拔高，做任何东西都只能用高压锅。

条件艰苦，王建煜却从未说过一个“难”字。

组建天文社  点亮星空梦

已经任教20多年的王建煜，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来支教前，他充满了信心。

王建煜被分配教学整个六年级段七个班的科学课。但在他之前，学校并未开设科学课。考虑到孩子们很难跟上相应年级的教材，王建煜暗自下定决心，要把教学重点放在增长他们的见识上来。

科学课怎么上？王建煜想搞点新花样。

学生们的基础不好，纯理论课很难开展。来理塘支教前不久，王建煜正好在新湾小学带队参加天文知识竞赛，对天文有了系统性的了解。也在比赛的那晚，他和同事走下出租车，放眼过去，满天的星海闪熠，他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美得令人窒息”。

“来到理塘后，满天星空成了我晚上最爱的风景，这里的星海似乎那么近，孩子们却对它们一无所知。”那一瞬间，王建煜决定在理塘建一个天文社。

他自掏腰包买了一台天文望远镜，又从每个班级挑了两个理解能力最强的学生。白天趁着孩子们有空，就把他们召集到自己的办公室，对着电脑为他们讲解天文学知识，教导他们如何使用天文望远镜。“办公室很小，十几个孩子站着围住我，有些学生只能站在电脑侧面，看到的画面有限，但听得缺格外认真。”

晚自习结束后，王建煜就组织天文社的成员在操场上看月亮，其他下了晚自习的学生见着这么个大家伙也好奇，抢着要看，“我让他们别着急，排队一个一个来，结果队伍最后都快把操场绕满了。”

有些低年级的学生个子小，够不着，高年级的学生就把他抱起来看。天文望远镜里，那么遥远的月亮忽然就到了眼前，清晰可见的月岭、环形山，大大小小的陨石坑和月海，平日里最熟悉不过的月亮竟变得那样新奇。“我看到啦！我看到啦！”目镜后传来孩子们清亮的雀跃声。

夜晚，一双双充满好奇、纯真的眼睛，被月光“点亮”。

再一次奔赴  他们许下美好约定

王建煜对天文社的学生有个要求，在观察月相的同时记录下它们的变化，再讲给班上其他同学听，于是孩子们会特别用上五颜六色的水彩笔，仔细记录着他们此前不曾注意过、思考过的月亮上的新发现。王建煜说，他希望孩子们以后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不仅仅是发呆，还能够产生好奇心，好奇眼前的草是怎样生长的，好奇远处山顶的雪是怎样形成的。

天文社得到了叶小明副县长带队的工作组以及学校的大力支持。在有限的资金下，王建煜为学生们添置了几台新的天文望远镜、指星笔，以及一台彩色打印机。这台彩色打印机不仅用来打印神奇的天文景观，还记录下了王建煜和学生们的生活点滴。他特意买来七寸大小的相纸，把打印出来的照片分发给学生留作纪念。

支教结束前，孩子们再次从这台彩色打印机那里，收到了全体社团成员的合照——整齐的两行列队，迎着高原上刺眼的阳光，他们努力撑开眼睛笔直地站着，显得有些“拘谨”。定格画面的下一刻，这群彼此“客客气气”的师生，再也强忍不住发红的眼眶。

在第一次支教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堂课上，王建煜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王老师会在朋友圈带着你们看看杭州，你们的草原很美，外面的世界也很精彩，明年我还来的话，我们继续做好朋友。”

王建煜是带着许多遗憾离开的，有好多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实现。比如，他曾想带上天文社的学生到周边的科技馆走一走，但离理塘距离最近的科技馆在成都，车程至少要十个小时。

害怕好不容易为学生们组建好的天文社在自己走后没有好好运营下去，王建煜虽提前培训了当地的老师，但始终放心不下，回到杭州后，他积极为理塘与杭州天文协会牵线对接，希望让孩子们站在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上，离天文再近一些。

王建煜把理塘称为自己的第二故乡，笑称为“理塘当地人”的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哪家的东西好吃，哪里的美景好看，同当地的老师也早已结为密友，还到他们家里去吃大盘肉，喝他们用自己采的雪莲和虫草泡的美酒。

想起支教的种种，王建煜不禁感慨：“孩子们没见过杭州，来理塘支教之前，我也没见过理塘。”

回到杭州后的第一个周末，王建煜很快就收到了许多学生们的好友申请。孩子们用父母的手机拍摄了许多视频发给他，有些视频虽然画质模糊，甚至镜头乱晃，王建煜却通过它们得以看见最真实的理塘。他此前和学生们提起过，自己错过了理塘最美的季节，希望他们能带着自己看一看。

“那就期待下一次见面吧！”王建煜笑着说。（记者 徐红燕  实习生 胡雯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