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玫 

    由冯小刚执导，宋佳、王阳领衔主演的情感悬疑剧《回响》已于日前收官。改编自东西同名小说的《回响》，讲述了女警冉咚咚在侦查一桩情感凶案的同时，也陷入自身婚姻的迷局，并在逆境中与谜案、伴侣、个人心理展开多重博弈的故事。

    东西的原著早已在“微信读书”上线，我却不愿意去核实，在小说里冉咚咚和慕达夫是否像在网剧里一样，在大坑案水落石出后有了重归于好的迹象。愿意耐心读一读片尾字幕的观众，一定知道网剧《回响》的编剧就是原著作者，同一作者写的同一个故事怎么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因为东西知道，网剧的观众一定比小说的读者更喜欢结尾是大团圆的故事，而从起意撰写小说《回响》那一刻起，东西想要追根究底的，就不是夏冰清到底死于何人之手，“奇事于我已无太多吸引力，而对心灵的探寻却依然让我着迷”，小说《回响》“后记”中的这句话，非常清晰地告诉我们，《回响》是一部感情戏，既然如此，怎么能让由宋佳和王阳这一对看上去如此般配的演员扮演的冉咚咚和慕达夫，在婚姻的中途分道扬镳呢？

    尤其在电影《只有芸知道》后，冯小刚这位我们以为最擅长喜剧的导演，步入晚年后更愿意凭借自己的生活经验来讲述情感故事，所以，由冯小刚携手东西拍摄的网剧《回响》，应该是相得益彰的合作。

    只是，爱奇艺何必将一部情感戏归类到“迷雾剧场”呢？产生如此疑问的网民，是没有揣摩到“迷雾剧场”的野心。不错，让“迷雾剧场”成名的《隐秘的角落》和《沉默的真相》均为悬疑大片，殊不知，当脚跟站稳以后“迷雾剧场”似乎已经意不在纯粹主打的悬疑剧，以致《八角亭谜案》播出招来一大片质疑声后，它依然故我地推出了《平原上的摩西》。作为更喜欢《八角亭谜案》和《平原上的摩西》的观众，我欣喜地看出“迷雾剧场”已将创作目标设定为以案件为幌子，来探索普通人的日常情感在极端情况下会发生什么样的质变。《八角亭谜案》的话题是拿一个不如意的原生家庭怎么办，《平原上的摩西》讨论的则是遇到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怎么办，而《回响》，毋庸置疑，探讨的是该如何面对随着岁月流逝渐渐平淡成庸常的爱情。

    “本剧以女警察冉咚咚及专案组成员侦破一桩凶杀案为主线，以女主角冉咚咚的夫妻感情生活为副线，双线交织……”网上的剧情介绍中，双线交织说得没错，只是，究竟哪一条是主线？我觉得应该是冉咚咚的夫妻感情生活，说得更确切一点，东西和冯小刚合作的《回响》是用一桩凶杀案将剧中所有人物的感情生活串联起来，用意是由此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拷问，拷问当代人的婚姻观何以与《诗经》年代“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境界相距越来越远。

    明知道徐山川的妻子沈小迎不会向自己吐露真相，冉咚咚还是想在案件没有头绪而焦头烂额之际抽出时间去会会沈小迎，为什么？除了怀揣沈小迎的防线也许会决堤的侥幸心理外，她更好奇沈小迎的婚姻观：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得到面对丈夫不停歇的寻花问柳，采取云淡风轻的态度？当然，佛系地对待徐山川的拈花惹草，只是沈小迎的表面文章，当冉咚咚用一张又一张照片打碎了沈小迎的假面具后，不仅是冉咚咚，看戏的我们也因徐山川和沈小迎充斥着欺骗的夫妻生活而对当代人的婚姻观产生了疑惑：难道这就是新潮流？

    既然始于热烈爱情的夫妻感情能懈怠成徐山川与沈小迎的婚姻模式，那么，一直怀疑丈夫慕达夫是因为出轨才在莲湖饭店开房的冉咚咚，就应该无视慕达夫的狡辩在剧集进行到第二集时便与之离婚，而不是拉拉扯扯地直到快要剧终的倒数第二集才与之走进民政局。冉咚咚到底为何犹疑不决？是因为怀念与慕达夫初婚时又甜又黏的口香糖时期吗？是因为不舍虽爱情变淡可随女儿而来的亲情爆棚从而婚姻生活变得滋味复杂的鸡尾酒时期吗？还是因为哪怕与慕达夫的婚姻进入了飞行模式期，亦即两人的婚姻就像被调至飞行模式的手机一样明明没有关机却彼此之间没了爱的信号，也不能让冉咚咚放弃对婚姻的幻想？

    就算走入了绝境，冉咚咚也一直在试图让自己的婚姻绝处逢生，所以，当她追着嫌疑人吴文超的踪影来到吴文超的老家与吴文超的母亲面对面时，那些与案情貌似无关的问话，就是冉咚咚在觉得婚姻已经出现问题还优柔寡断的原因。

    在总共只有13集的《回响》中，吴文超其实出场时间不多，可我们总觉得他一直在屏幕上晃来晃去，为什么？除了他是被害人夏冰清生前的情绪垃圾桶外，还因为他的生存状态非常接近沉默的大多数，也就是远离家乡在外打拼却又挣不到钱的缺爱者，特别是他那双渴望感情慰藉的眼睛，总让人把他记在了心里：到底是什么让吴文超变成了我们看到的样子？

    原来，矮个子的吴文超有一对个子高大的父母，当不解其中奥秘的父亲固执地认为吴文超不是自己儿子后，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彻底断送了一个危机四伏的家庭。父母离异后吴文超也彻底走出了双亲的视野，一个从来不曾体验过父爱、又被迫远离再婚母亲的男孩、男人，怎么能不渴望被爱呢？身为一名教师的母亲懂得其中的道理，所以，当冉咚咚问吴文超的母亲后不后悔离婚时，吴文超母亲的答案是，后悔——这就是冉咚咚做不到快刀斩乱麻地与慕达夫离婚的最重要的原因吧？

    是的，冉咚咚在第12集中还是与慕达夫离婚了，我宁愿相信那是东西和冯小刚为了让剧情跌宕起伏故意安排的曲笔，所以，大坑案破解后不久，冉咚咚就与慕达夫又在一起了，且和好的信号特别温暖，让坐在妈妈车里的女儿开了车窗冲擦肩而过的爸爸大喊：“妈妈喊你回家吃饭！”这一声欢天喜地的呼喊，让我们想起了慕达夫在赞扬那些能将婚姻进行到底的夫妻时说过的一句话。他说，甘于平庸的人最勇敢。

    而慕达夫的这句话，我以为是东西写一部疑似悬疑小说的目的，也是冯小刚挑中《回响》改编成网剧的原因。豆瓣网评分6.1，刚刚及格的成绩，似乎这个故事并不能为更多观众所接受，但我想，抛开悬案，主创们想要表达的主题，还是有人能够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