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色下，林东看清女孩白皙皮肤，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小巧的鼻子下，紧抿着如樱桃般诱人的红唇。她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林东。

齿轮辗过岁月的痕迹

□陈海颖

1

天刚蒙蒙亮，58岁的林东就醒了。他侧耳细听了一下，儿子林宇峰的房间里没传出来一点声响——他一定是去晨跑了，他有这个习惯。林东叹了口气，心里像压着什么东西般难受，他舍不得儿子离开，那是他和素梅养大的孩子，素梅已经不在了，他多想孩子留在身边啊！可是……

林东起床换衣服，洗漱好了走下楼去。他走进饭厅，看到桌面上摆着白米粥和小笼包，父母都坐在饭桌前吃早餐，他喊了声爸妈，也坐了下来。父亲看着林东，皱着眉，无奈地说，宇峰是不是真的要回北京去啦？北京那么远，当年怎么就把他丢到这边来呢？既然丢了就是没缘分了，为什么现在又那么有缘？有缘到去一趟旅游也能被他们撞见，看见他脖子上带着的信物？

母亲也跟着叹了口气，愤愤不平地对林东说，在你住院的这一个多星期里，那对夫妇总是来找宇峰，说什么多见面多增加感情，幸好宇峰是个好孩子，每天都抽时间到医院去陪你。她哼了一声，又继续说，在你住院前，他们不是带宇峰到北京住了一个星期了吗？

林东没有搭话，他低着头慢慢吃了几口早餐，就放下了筷子说，爸、妈，我回机械厂去看看。

父亲也放下了筷子，说，你昨天才出院，就别操劳了，厂里不是有管理的人看着吗？父亲看了林东一眼，犹豫着说，你身体要紧，要不，工厂就停了吧？林东笑了笑，这么大的工厂，难道说停就停了吗？而且林东也不想停，那是他和素梅一起打拼下来的。他对着父亲说，爸，我没事，我回去看看。说完站起身来，向大门走去。出门时正碰到宇峰晨跑回来，他穿一件红色背心，一条蓝色短裤，挂在脖子上的饰物尤为醒目。他笑着喊了声，爸，你要回工厂吗？林东看着他那高高的个子，透澈明亮的眼睛，白皙俊秀的脸庞上明媚的笑容，心里五味杂陈。他点了点头，走出大门。

宇峰从背后喊了声，爸，我辞职啦。林东的脚步顿了顿：他不是很喜欢当老师的吗？当初让他进东梅机械厂，他也不愿意。也是，他都准备离开这里了，难道还不辞职吗？林东苦涩地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问点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这时，身后又传来宇峰带笑的声音：奶奶，这小笼包真好吃。林东还是抬脚走出了大门。

林东徒步回到了机械厂，看了各个车间的工作情况，听了相关人员关于厂里事务的汇报，然后上了三楼他的办公室。

推开窗户，放眼眺望，那间临江的顺帆造船厂，那条夹在水塘间的小路，都映入了林东的眼帘。只是那造船厂已经停产许多年了，小路上的野草也长得半人多高，亮白的阳光下，显得寂静而沧桑，看着此情此景，林东莫名心酸，思绪回到了许多年前。

2

林东的老家在粤北，那里四面环山，闭塞、贫穷。1983年他师范毕业，在镇上的中学里当物理老师。

那年代有老乡到广州、东莞等地打工的，他们回家过年，聚到一起时，都会各自说出自己在外面的见闻与趣事，他们说东莞是如何的热闹；广州是如何的繁华，晚上的灯光是如何的璀璨，马路上的汽车新奇有趣，有轨电车是有两条辫子的……

林东听着老乡们的滔滔而谈，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困在井里的蛙，对山村外的世界一无所知，他很想走出大山，到外面去闯荡一番。

过年后，林东给学校打了份报告，然后跟着老乡一起来到广州。站在广州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林东虽然心里对前路有些茫然，却也热血沸腾。

林东去了广州郊区的一家机械厂，他在那里工作了三年，从一名学徒工成为一名电焊、电镀、冲压等都能干的熟练技工。可惜机械厂倒闭了，就在中秋节前。工友们最后一次聚在机械厂外的草坪上赏月吃月饼，那银白色的月光，宁静而荒凉。

林东听说顺德是工业之镇，那里有很多制造业的大厂，到那里不但可以发挥自己的技术，甚至也能自己创业成为老板。林东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便乘车来到了顺德。

林东读了街道墙壁上贴的招工纸，来到了那间临江的“顺帆”造船厂。招工纸上写着要招聘的工种，有技工也有杂工。

林东去到造船厂人事部见工时，人事部一位剪着齐耳短发、脸蛋圆圆胖胖的大姐，安排林东做杂工，主要工作是帮忙车间之间搬运配件、整理车间等所有杂务。

林东说，焊工、钳工、开车床，这些我也能干。人事部的大姐脸带微笑地说，我们这家是街道办的集体企业，技工只招收本地人员。大姐又看了看林东，略带歉意地说，你只可以做杂工，或许将来厂里的制度会有改变？到时候……林东看着和颜悦色的大姐，点头留下了。

林东在造船厂里干了差不多20天了，这天他要加班整理厂区。

林东收拾好一切，走出造船厂大门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夜空中镶满一闪一闪的小星星，挂着一弯翘着嘴角的小月牙。

林东横过厂门口的马路，走下一个斜坡，往一条两边都是水塘的小路走去，他要经过这条小路走回宿舍，一阵阵凉爽的晚风迎面吹来，伴随着草丛中的虫鸣和水塘边的蛙声。林东扬了扬好看的眉毛，小麦色英俊的脸上精神饱满，没有一丝倦态。他吹了声口哨，像是跟虫、蛙们打了个招呼，然后随手拔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迈着两条长腿，前后晃着手臂，慢悠悠地在小路上走着。

救命呀！救命！忽然，林东听到了女孩的呼救声。他立刻站定了脚，向四周环视。

救命呀！这里！快！快！声音是从右前方的水塘里传来的。林东心里一紧：有人失足落水了吗？他抬脚飞快的朝前跑去。跑出30多米后，来到女孩呼救的地方。

女孩离岸边不远，整个身体没入水中，只露出了头部，一根很粗很粗、也几乎全部沉入水里的木柱横泡在她身前，她的下巴抵在木柱的表面上，样子像是双手被压在木柱下——那些水塘是用来浸泡造船厂的木柱、木板的。

淡淡的月色下，林东看清女孩白皙皮肤，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小巧的鼻子下，紧抿着如樱桃般诱人的红唇。她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林东。

林东着急地边脱鞋子边说，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卡住手脚啦？不用害怕，我来帮你。

好。女孩子急忙说，不过你先帮我抓住这条鱼。

抓鱼？林东愣了愣。

快。女孩说，我的双手拉住了鱼尾巴，它半条鱼身过了木柱了，我快拉不住它了。你快来帮忙抓住它。

于是林东毫不犹豫的走进水里，水淹到他的胸腔位置，他来到女孩对面，顺着木柱边把双手插进水里。

果然，他摸到了一条在水里挣扎的鱼，他迅速一手卡住鱼头后方，一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插进两边鱼腮。

你可以放手了。林东对女孩说。女孩松开了拉住鱼尾的手。林东从水里提出一条有他手臂粗的大草鱼，那鱼拼命晃动着身体。

哈哈，你真厉害，居然能在水里拉住这么大的鱼。林东牢牢抓住大草鱼，笑看着女孩说。

女孩对着林东笑了笑，继而又皱着眉，她把双手搭着木柱，想爬到木柱上，脚却被什么卡住了，抽不出来。

林东看着女孩的表情，也皱了眉，问，怎么啦？

女孩说，可能是脚被沉到水里的木板压住了，我蹲到水里去搬一下。

林东连忙说，你别动。等我一会。我去处理一下鱼，然后来帮你。说完转过身，蹚着水走向水塘边。

林东走回小路上，找到一块碎砖头，把鱼按到地面上，用碎砖头敲了几下鱼头，鱼就不动了。他用路边比较坚韧的野草，几根一起从鱼嘴穿过鱼腮，拴在草地上。

林东回到女孩身边，潜入水里。揪起沉重的木板，让女孩抽出陷进淤泥又被木板压住的脚。

他们回到小路上，女孩说，谢谢你，我叫素梅，在离这里不远的龙兴机械厂上班，我在金工车间。

林东挠了挠头，嘿嘿地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在顺帆造船厂，我是做杂工的。然后又说，刚才你在水里喊救命，吓我一跳，我以为你溺水了。林东说着，把鱼提了起来递给素梅。继续说，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他们在小路上并排走着，素梅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呀，吓到你了，我原本想到水塘里去捉一些小鱼，做汤给奶奶喝。没想到双脚陷到泥里又被木板卡住了，心里一慌就喊起了救命。更没想到我蹲身到水里要去搬开木板时，却抓到了一条鱼。素梅说着哈哈笑了两声，得意地说，看我运气多好。

林东也笑了笑，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是鱼太倒霉了。

素梅又开心地笑了起来，说，是它伟大，自我牺牲呢。我明天做好了鱼拿一些给你吃。

第二天中午，林东走出造船厂门外时，果然看见素梅站在一棵大树下，手里拿着个饭盒。

林东一看见她，马上走了过去。素梅笑盈盈的，等他走近，把饭盒递给他，说，你抓的鱼，给你加菜。

那年代，大家的伙食都不好，林东推辞着说，你留着和你奶奶吃吧，我们食堂分的菜挺多的，我都吃不完。

听着林东说的话，素梅浅笑着，心里是不会相信的。大家肚子里都没有油水，又怎么会有菜吃不完的事呢？

素梅把饭盒塞到林东手里，说，鱼太多了，我和奶奶吃不完，这是我做的鱼，你尝尝。说完挥了挥手，转过身快步走开了。林东捧着饭盒，闻着饭盒里飘出来的淡淡的鱼香，心里有愉悦的情愫蔓延开来。

第二天傍晚下班后，林东拿着洗干净的饭盒和一包杏仁饼，站在龙兴机械厂的大门外，等着素梅从厂里出来。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过去了几个月，林东和素梅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和素梅的工友也变得熟络，林东进龙兴机械厂找素梅也不会受到阻拦。

一天，林东下班后去找素梅，得知她还在车间里，就直接到车间找她。只见素梅站在一台铣床边，正忙碌着。

林东快步走过去，兴奋地说，今晚球场上放电影，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素梅嘟着嘴，皱着眉说，我要加班，你看我要把齿轮铣完，有好几个呢。

素梅说着就继续调铣床上那个叫分度头的附件。可是她怎样也计算不好分度头，调不好那个附件，那就铣不出齿均匀分布的齿轮了。

林东轻轻拍了拍素梅的肩，说，我来帮你，很快就能完成，还来得及看电影呢。

素梅高兴地说，真的吗？那太好了！说着就让出了位置。

林东走到铣床边，伸手纯熟地将工件插在夹具上，再按照图纸要求，从分度头的刻度盘选好刻度，把工件旋转到合适的方位，然后开动铣床，只听到铁器摩擦的声音，铣刀就从工件上削出一条条乌黑亮泽的铁屑。

林东很快就把素梅要铣的齿轮都铣完了。他动作熟练优美，就像在表演舞蹈一般好看。

素梅看着铣好的齿轮，高兴得用力拍了一下手，说，真好！我可以下班了！

在车间里干着其它活的张师傅听到了，好奇地走过来。他端详了铣好的齿轮和切出来的铁屑，看出林东的技术很好。

张师傅对林东的印象不错，因为林东每次见到他都是热情、恭敬地打招呼。

张师傅问林东，电焊你会吗？林东谦虚地回答，会一点。其实林东不只会一点，手弧焊、埋弧焊、电弧焊他都会。

张师傅又问，我晚上有时候到其它企业去炒更，我需要带一个帮手，你愿意去吗？林东听了高兴地说，愿意呀！谢谢张师傅。

去炒更不但能挣外快，还能认识其它企业的人。人活在世上，多认识人准没错——林东是这么认为的。

斗转星移，两年的时间又过去了。

林东和素梅结了婚。因为素梅跟奶奶相依为命，不管她住哪里都不会丢下奶奶一个人，而林东又是外地人，在顺德没有房屋，所以结婚后林东住进了素梅和她奶奶的家里。

在这两年里，林东从张师傅的帮手成为了张师傅的搭档。他们炒更的活越接越多，在行内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林东认识了好些师傅，也认识了几个厂长，尤其顺华机械厂的陆厂长，和林东的关系很好，曾介绍过很多次活给林东干。陆厂长年龄不大，三十六、七岁的模样，他为人爽快，做事雷厉风行。

有一次，顺华机械厂赶工期，请林东和张师傅炒更帮忙焊接一些铁器。完成工作要离开顺华机械厂时，林东看见厂里的铣工还站在铣床边加班，陆厂长也在车间里巡视。

林东跟他打招呼，问，陆厂长还不能下班吗？陆厂长说，再过一会，看看他们的齿轮加工得怎么样，差不多一千个齿轮呢。说着就朝铣床的方向走去。

林东再次看向铣床那边，铣工正调着分度头，用万能铣床铣齿轮。

林东问陆厂长，你们铣那么多齿轮，不是用滚齿机来做的吗？用万能铣床来铣，铣出一个齿就要重复转动分度头，每转一次分度头，又要重新对一次刀。要铣那么多齿轮，工作量有多大呀！

陆厂长叹了口气，说，谁不知道用滚齿机加工齿轮精度高，速度快啊，可是这种先进的设备，我们这种小型的机械厂哪里用得起呀？所以，即使用万能铣床和分度头结合起来加工齿轮速度慢，又麻烦，那也没办法啊。

林东说，我回去想一想，帮你设计一台“林东”牌滚齿机，你这差不多一千个的齿轮加工，不用两天功夫就能完成了。

陆厂长拍着林东的肩，哈哈大笑，随意地说，好好，你回去好好想想。他把林东的话当做跟他开玩笑，没放到心上。

第二天傍晚下班后，林东来到顺华机械厂，找到了陆厂长，递给他几张图纸。他昨天晚上回家后，就着滚齿机的原理思考了又思考，推演了又推演，然后画出了几张图纸。

陆厂长接过来一看，纸上画的是多装了一套齿轮的万能铣床。这的确能变成简单的滚齿机，但有关输出功率、组合关系之类的计算却要很精准，它要令到铣床的X轴，带动分度头的旋转，不用工人在刻度盘上选刻度、对刀，效率要快很多。

陆厂长没想到林东会想出这个方法，更是期待通过他的推算设计出来的滚齿机能够运作。

他带着林东一起把铸件、齿轮、轴、连杆、拨片这些配件加工出来。林东把组装好的齿轮分别接在铣床的X轴上和万能分度头上。陆厂长一见滚齿机组装出来了，马上把一个齿轮毛胚，插在万能分度头上，然后启动铣床。

灯光下，铣刀飞速旋转，毛坯被切出一个齿牙后，慢慢退出铣刀加工区。同时，万能分度头带动着毛坯，转到正确的角度后，铣刀又再向毛坯切去，切出另一个齿牙。

陆厂长激动地拍了下林东的肩头，说，你真行！走！我请你去吃宵夜，庆祝一番。

他们来到一个大排档前，在桌子旁坐下，要了一瓶啤酒，几个炒菜。

喝了两口啤酒，吃了几口菜后，陆厂长对林东说，小东，你这么有本事，别再打工了，自己开个工厂干吧。

林东看着陆厂长 ，眼里闪过亮光，继又暗淡了下去。

这的确是他的追求目标，但他目前的经济条件，哪里开得起工厂呀？

陆厂长仿佛看穿了林东的心思，鼓励他说，你先不用开很有规模的工厂，现在一些配件厂，也只是用一个农家院落来当做厂区的。你们家院子那么大，院子两边的屋子也不小，改良一下可以当做车间、仓库之类的，家里人住到二楼。林东认真地听着，一边听一边思考着那可行性。

陆厂长继续说，我知道有个企业要淘汰两台旧机床，我跟那个企业的主管很熟，我明天去联络一下，你今晚回去跟素梅商量一下。

林东满脸激动和喜悦，拿起啤酒杯碰了一下陆厂长的，连声说好。

他们喝了口啤酒，吃了口菜后，陆厂长又说，现在小企业的工人几乎都没有什么技术的，一遇到技术含量高的都要从外面找人帮忙。

林东连忙点头说，对对，我去炒更，就是赚这些钱。陆厂长也点了点头说，你技术这么好，将来订单一定不少，我在机械企业方面也认识不少人，我把你的技术和成功设计、组装简易滚齿机的成绩，都向他们宣传一下。至于资金方面，小数目内我也能帮助一下你。

听了陆厂长的话，林东的眼眶有一丝泛红，他两手在胸前用力抱拳拱手，感动地说，陆大哥，感谢你！遇到你，我太幸运了！

陆厂长伸出手在林东的拳上握了握，也真诚地说，你改造的滚齿机作用实在太大了，是该我感谢你！

他们相视一笑，啤酒杯在胸前相碰。

那天晚上，林东彻夜未眠。他回家后跟素梅说了陆厂长的话。素梅听着听着，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发出亮晶晶的光，她兴奋地拉着林东的手说，我们一定能成功的！

夜已经很深了，林东和素梅依然坐在桌子前，在计算、构思、筹划。他们都知道，开一个厂子，一定遇到很多困难也很辛苦，但他们既有技术又不怕吃苦，他们信心满满：他们一定能创一番事业的！直到天渐渐亮了，他们也没有一点困意。

林东和素梅的机械厂很快开张了，他们取名“东梅机械厂”。厂里除了林东和素梅外，还请了两名工人。林东把两台旧铣床都改装成滚齿机。林东本人就各方面技术过硬，名声也不错；素梅又是一个熟手铣工。机械厂开张不久，就开始有了订单，一张、两张、三张……

他们越来越忙了，时间也在齿轮的转动中，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可惜素梅的奶奶在他们开厂后第二年就去世了，没有看到他们请的工人越来越多，他们新租的厂房又大又光亮。

他们把原来的厂房推倒了，在那块地上重新建了1栋3层楼的别墅。别墅里有花园，有假山，有水池；室内的装修精美大气，水晶吊灯明亮晶莹。

夜幕降临，窗外寒风呼呼吹过，光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摆，是深冬了。林东和素梅坐在饭厅里吃饭，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家里太安静了，是不是因为寒冷的缘故？安静得有点荒凉。

林东看着素梅动了动嘴唇，心里说不如我们离婚吧，你去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他知道他不该这么说，素梅也不愿听他这么说，他也舍不得这么说。他们的感情这么好，他们有苦有甜一起走了那么长的路。

可是八年了，他们结婚八年了，他都不能给她一个孩子。他已经医治六年了，今天去医院复诊，结果还是一样。是他亏欠了她。

（未完，全文刊登于《佛山文艺》2023年第3期，更多内容，详见纸刊或电子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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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陈海颖，广东省散文诗学会会员，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员，广州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金山》《三水文艺》《江门文艺》《羊城晚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