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9日双节长假的第一天，首都儿科研究所胸部及肿瘤外科主治医师苏芸出门诊，接诊了一名至今仍让她心有余悸的小患者。

上午九点多，8岁的恩恩（化名）和父母一起走进诊室。妈妈说：“孩子咳嗽两周，昨天在别的医院拍了胸部CT，发现纵隔占位”。男孩坐在椅子上，看上去非常虚弱，没有同龄人那么生龙活虎，呼吸稍急促，说话的声音低沉嘶哑，有气无力。苏芸为他进行检查，发现结膜充血水肿，面部肿胀，颈部的血管增粗突起，而且前胸偏左鼓起来一个大包，鹅蛋大小，硬硬的，不能活动。胸部平扫CT显示，前纵隔有个很大的占位，气管被瘤体压迫变细，但是没有增强CT，看不清瘤体和血管的关系。超声心动提示心脏和大血管被肿瘤压迫，同时存在肺动脉高压。血常规的结果大致正常，但生化里的乳酸脱氢酶600U/L，明显增高。

看到这些检查结果，苏芸的脑中赫然出现几个字，“上纵隔综合征”，它是气管压迫和呼吸窘迫症状与上腔静脉压迫或阻塞引起的临床综合征并存，是最危险的儿童肿瘤急症之一。常见病因为纵隔恶性占位性病灶，多为前纵隔恶性肿瘤，尤其是T细胞淋巴母细胞淋巴瘤。此病起病急而且进展迅速，常表现为呼吸急促、咳嗽、端坐呼吸、吞咽困难和声音嘶哑，还可出现焦虑、意识不清、倦怠、视觉改变甚至晕厥。仰卧位诊疗操作时，上述症状会加重。

苏芸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家长，他们面色平静，显然没有意识到孩子的病情好似风平浪静，其实已经暗涌激流。

她和家长快速简洁的交代病情，强调这是很严重的病，很有可能是恶性的，要尽快完善检查。随后又询问：“孩子目前是否可以平卧？”家长说：“晚上可以平卧，但最近更喜欢侧卧睡，而且总是干咳，但是呼吸还平稳“。苏芸当机立断，开出颈部及胸部的增强CT检查单，嘱咐家长“做完检查，不要等结果，马上回来找我”。

CT影像上，一个可怕的结果显露出来。恩恩的前纵隔有个巨大的实性占位，112mm×80mm×107mm，瘤体上极到了甲状腺下极，下极到心脏下缘，包绕主气道很长一段直到气管分叉处，而且瘤体压迫主气道，前后径最窄处仅有2mm，左主支气管基本被压扁，瘤体包绕主动脉弓、头臂干、左侧颈总动脉、左锁骨下动脉，推挤肺动脉、上腔静脉。

看到这个结果，苏芸一刻不敢耽误，赶快护送恩恩来到急诊抢救室，快速和抢救室医生交待病情，让护士立即吸氧监测、准备吸痰设备，让孩子保持坐位或半卧位，避免镇静。此时的恩恩在吸氧状态下，呼吸心率尚平稳，血氧饱和度也正常，但苏芸知道，一旦他紧张哭闹、剧烈咳嗽，一口痰堵在气管里引起窒息，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即便用最细的3mm的气管插管都插不进气道，一两分钟就可能天人永隔。现在时间就是生命，需要重症医学科和血液内科紧急会诊，和死神较量开始了。

血液内科副主任医师冯顺乔和重症医学科主治医师罗珊珊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赶到抢救室。各科室会诊的意见是：孩子病情极其危重，需要紧急处理，可在局部麻醉下实施瘤体细针穿刺和骨髓穿刺流式细胞学检查，然后经验性使用激素治疗。但是目前重症医学科和血液内科病房都没有床位，而抢救室也没有合适的空间做这些操作。

苏芸立即给胸部及肿瘤外科主任武玉睿和刘菁副主任医师打电话，汇报了恩恩的病情和目前的困难。“先收到咱们病房，尽快完善操作，决不能耽误孩子的治疗，有需要协调的或是出现什么问题，马上给我打电话，”武玉睿主任的回复让苏芸更踏实，也更坚定了。胸部及肿瘤外科病房的护士得知要收急诊患儿，马上准备好了病床和监护仪。急诊科的医护人员也在争分夺秒完善抽血化验。中午十二点，抢救室医生推着轮椅，带着氧气袋，把恩恩送到胸部及肿瘤外科病房，急诊和病房顺利交接。

病房护士迅速办理了入院手续，给恩恩穿刺留置针。考虑到恩恩的上腔静脉被严重挤压，头面部及上肢的血液回流都受限，护士给他留置了下肢静脉穿刺，避免加重病情。病房医师刘雨竹快速完成病史询问和肿瘤穿刺、骨髓穿刺的知情同意谈话。下午一点，苏芸、刘雨竹和主管护师丁蕊紧密配合，为恩恩完成了瘤体细针穿刺和骨髓穿刺，将标本送检。下午两点，在血液内科副主任医师张蕾和冯顺乔的指导下，恩恩进行了初步的地塞米松治疗，同时给予水化及利尿治疗，预防肿瘤溶解综合征的发生。每隔4小时，监测恩恩的生化和血常规、尿常规，监测肌酐、尿酸。

经过及时的救治，到了傍晚，恩恩可以躺下一些了，呼吸也顺畅了很多。当晚已经能安然入睡，没有剧烈干咳。

第二天早上，前胸的包块变软变小，基本可以躺平，食欲也好转，瘤体对气管的压迫缓解了很多。傍晚，瘤体流式细胞结果出来了，组织90%以上为异常幼稚T细胞，初步诊断为前纵隔T淋巴母细胞瘤。在血液内科医师的指导下，给了两次地塞米松治疗。

第三天上午，恩恩的症状明显缓解，前胸的包块基本平了，也可以躺平睡觉了。下午，恩恩转入血液内科病房进一步诊治。

在这三天里，恩恩的病情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多科室的通力合作为他的治疗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家长也不禁感叹，医生首诊的准确判断、抢救室的快速治疗、病房的及时接收、科室的精准治疗方案，无论在哪个环节耽搁的时间长了，后果都会不堪设想。

T淋巴母细胞瘤是一种非常危重的疾病，病变通常是前纵隔胸腺来源，疾病进展非常快，会压迫主气道造成窒息，甚至没有抢救的机会。如果早期诊断，激素治疗非常敏感，能很大程度缓解气道压迫症状，挽回患儿的生命。疾病无情人有情，我所医护人员为了患儿的生命安危，克服万难，同心协力，与死神赛跑，真正展现了以患者为中心，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首儿风貌。

作者：苏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