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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半月谈新媒体收集编辑:半月谈新媒体
*本文为《品读》2023年第1期内容
上大学时,他与林聪上下铺,饭票混一起用,亲兄弟一样。他受伤住院,林聪跑前跑后,手脚笨拙地帮他换药,还帮他洗脚、洗衣服,换着花样给他做营养餐。林聪家中突遭变故时,他急急忙忙只买到了火车的站票,不顾自己腿麻得发飘,扶着几乎被突来悲伤击垮的林聪,跑殡仪馆、宾馆和饭店,张罗各项善后事宜,连着三天没合过眼。同窗都认为他们会是一生的朋友,他们自己更是笃信。毕业离别的站台上,他们紧紧相拥,互拍着后背道“珍重”。然后,像两个侠客般洒脱地转身而去,各自奔赴相距甚远的两座城市。只是此去一别,真成了“萧萧班马鸣”,“山长水阔知何处”。起初,尚有电话、电子邮件和QQ,但一段日子过去联系渐渐稀少,只在某些重要节日里短暂聊上几句,想要彼此互说的话明显少了许多。8年前,林聪移民渥太华。他本计划着要去北京为其送行,无奈父亲突发重病,他只能抱憾。林聪也未在意。他偶尔翻看林聪的朋友圈,会在某一条动态下点个赞,有时想过要留个言,可随即又作罢了。林聪与他很是默契,只偶尔给他的微信点赞,不置一语,似乎两人同时喜欢上了“此处无声胜有声”。如今他在公司担任着中层干部的工作,整日忙着应对,也忙家里忙孩子,像个被紧抽着的陀螺,朋友圈里越来越多新的朋友,但能够推心置腹的却少到可怜。那天难得有闲,他蓦地想起了已经一年多都没有联系过的林聪,于是拨响了他的微信语音电话。好一会儿才接通,林聪的第一句话却是“兄弟你好,有事吗?”他的心咯噔了一下,随即说:“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了。”“都什么年龄了,还这么抒情?”林聪那边传过来一阵欢乐的嘈杂声,好像是家人一起在烧烤聚会。浓重的油烟味隔屏传来,似毫无保留地闯入了他的鼻腔。“那你先忙着,我也没什么事情,咱们改日再聊。”他挂断了手机,怔怔地站在午后的阳光里,看窗前那棵杨树正落叶缤纷。“改日再聊”,其实就是一场遥不可及的预约。他和林聪心有灵犀地一起等待,根本不知“改日”是何时,也不知彼此会以什么样的心情“再聊”什么话题。网络上曾流行一句“爱着爱着就淡了,走着走着就散了”。茫茫人海中,大家都在不断结交新识,也渐渐淡忘旧友,散伙已成人生常态。原本无话不谈的知己,承受不住距离的拉抻,亦经不住时间流水的冲刷,从当初的“可以随便玩笑”到如今“是否微信留言都要思忖一番”,虽然脑海里还清晰地记着曾经,却在现实中互相“隐身”了。甚至说不出什么缘故,原来那么熟悉的两个人,某一天突然就成了陌路。他苦恼,却也深知:这世界上没有谁能够陪伴自己一生,包括父母、伴侣和儿女。因为某种机缘、在某个特定的时空里的遇见,以及之后相识相知,一起相伴走过一段,已是生命旅程中非常美妙的事情。如是,无需抱怨世情凉薄,更无需耿耿于怀是非对错。我们要做的,是感谢有缘陪伴自己走过一程的人,珍惜那些彼此相伴的日子,而后继续结识能够一起同走的新友。只要心存善美,人间就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