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年，泰山成了一座秃山。周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提笔写下了第四首诗，鼓励绿化泰山——

劝种树

萧条草树不成林，

濯濯牛山自古今。

若使官教留守户，

风吹松子亦成荫。

诗大意为：泰山的零星草木无法形成森林，当时的岱宗与古时的牛山并无两样。假如官府在林区设立护林专业户，即使风吹来松子也会茂林成片。

这首诗是在劝勉县令毛蜀云领导山民植树，绿化荒山。毛蜀云遵嘱发动泰安各界，在金山、虎山、垂刀山、黑老鸹山、摩天岭及岱顶植树造林。

周馥在泰安日夜思索，他认为，要想真正改善老百姓的处境，还要减少苛捐杂税，于是写下了第五首诗——

谓酒捐等事

征输原为佐军储，

感泣日时诵诏书。

圣主恩深迈汉唐，

不教桑孔搉舟车！

诗大意为：缴纳赋税原本是为了军需的储备，可后来赋税越来越多以致民众不堪重负，为此我伤感得涕泪俱下，百姓也对此多有抱怨不服。当今皇上的英明胜过汉唐时的帝王，千万莫让当政者独揽专权、追逼税赋！

在周馥看来，老百姓太苦了，应该放宽税赋，改善他们的处境。

周馥长期在李鸿章手下工作，接受了很多新思潮，他重视农业，建议设立农村组织，为此写下了第六首诗——

设农桑会

——属举精通农事之范一双等

为董事

当年锄笠亦躬亲，

求法无如海外新。

官自劝农农自远，

劝农还要务农人。

“求法”指寻求发展农业的方法。“海外新”指西方国家对于农业发展的新认识。“劝农”指古时每年春耕前，天子、诸侯举行仪式，亲耕籍田（古代天子、诸侯征用民力耕种的田地），种植供祭祀用的谷物，以示劝农。后来这种仪式变成了一种无用的形式，“劝农”功能尽失。

诗大意为：当年天子手拿锄头、头戴斗笠，亲自到田间耕耘，这种方法已远远不如西方国家先进了。对于耕藉礼的表演，农民早已不屑，发展农业还是要发动民众组织起来自己创新。

周馥作为封建社会的官僚，能借鉴西方的经农理念，提出发动农民组织农桑会的构思，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一天，周馥来到泰安城内，看到大观街、通天街、迎暄街商铺鳞次栉比，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很是满意。他细细观察后却发现，这些街上没有一家工业作坊，询问行人后得知，当地经济靠农业支撑，没有发展工业。周馥认为这不是长远之计，于是写下了第七首诗——

劝设工艺局

——以养贫民教罪囚

生齿日繁生计促，

欲将工艺补耕桑。

屠龙未若屠牛利，

适用由来即巧方。

诗大意为：人口天天增多，谋生之计日益紧迫，解决的办法就是要以手工业来补农业。好高骛远的空谈于事无补，不如实实在在发展经济，只要是适用的措施就是好措施。

清末时期，失地农民很多，这些人没有其他生计，除了饿死只能铤而走险，沦为“罪囚”。周馥结合现实提出发展工业，让每个人都有饭吃，从而减少犯罪，维护社会治安，这实属高瞻远瞩之举。中国古代重农轻商，工被列在农之后，不受重视。李鸿章搞洋务运动，注重发展工业，周馥受其影响较大。

周馥徜徉于泰安城中，路遇一家烟馆，想起了山下农田中种植的罂粟，又看到了面黄肌瘦、吸食“阿芙蓉”的泰山轿夫，一时间痛心不已，写下了第八首诗——

慈悲佛法入中华，

闻说菩提已绝芽。

地气南来鸩鸟至，

中原开遍米囊花。

诗大意为：慈悲的佛法早年传入中华，如今听说明辨善恶的观念已经不见。侵略者的邪气从南方进入，带来了像鸩鸟一样剧毒的鸦片，我泱泱中华啊，怎么会到处开满了罂粟花。

周馥借这首诗劝诫人们戒除毒品。在他心中，水利要抓、农桑要抓、教育要抓、造林要抓、减负要抓、“工艺”要抓……但更重要的，是剪除“鸩鸟”，否则，中国人就是外国人眼中的“东亚病夫”。

为了帮助下属取得百姓的信任、尊重与支持，周馥又写下了第九首诗——

常恐萑苻扰市村，

尤防鼠雀启邻言。

威从爱出人无怨，

信在言前道自尊。

诗大意为：为官常常担心盗贼侵扰城市和乡村，还要防备邻里间因小事引发纠纷。官员的威望源自对百姓的慈爱，这样才能获得百姓的尊敬。

周馥还十分关心官员是否勤政廉洁，为了鼓励官员两袖清风、留名后世，他写下了第十首诗——

捧檄娱亲世并荣，

（春岩太守、蜀云大令

均奉老亲在暑）

官声如水无双清。

飞泉亭上垂云石，

留得千秋守令名。

（蜀云大令近于泰山飞泉岩下构一石亭，故得风景之胜）

光绪三十年四月

玉山弟周馥未定稿

诗大意为：春岩太守、蜀云大令做官不忘孝亲，与父母共享欢乐天伦，为官也是两袖清风，二人清廉堪称伯仲。飞泉岩下留下了高大的石亭，二位的名声也必将与之千古留名。

在提及孝道和清廉后，周馥为他的诗进行了落款署名，原本应该到此结束的诗歌，后又增补了一首——

我爱辽东范一双，

谪官高卧泰山旁。

伯鸾栖隐陶朱富，

何必功成返故乡。

（口占绝句，寄蜀云毛大令，转告范慕韩兄，当为忻然一笑也。）

诗大意为：我喜爱辽东的范一双先生，贬官后安逸地生活在泰山旁。大丈夫就应像范先生一样隐居致富，又何必追求虚名衣锦还乡。

这两首诗在称赞毛蜀云的同时，也呼吁更多官员要清正廉洁，不为名利所困。

再来说说毛蜀云吧！

毛蜀云即毛澂，字蜀云，清四川仁寿人。光绪六年进士，曾先后三次出任泰安知县，史称他“三治泰安，泰安益治”。毛蜀云居官正直，关心民疾，“兴学决狱，振贫锄盗”，为百姓所称道。毛蜀云任职期满，第三次离开泰安时，泰安的男女老少都到城外为他送行，场景十分感人。

毛蜀云为泰安人民做了很多好事，但从未在泰山上刻下自己的只字片语。民国赵新儒云：“先生前后令泰凡三，点缀名山，修理古迹，极费经营，然不轻题一字，恐为泰山羞也。”由此可见毛蜀云的廉洁与谦逊。

泰山上石刻众多，其中不乏与周馥同时代官员的题刻，但关注民生、注重官德、切中时弊者却寥寥无几。可以说，周馥的诗中充满了情感，让冰冷的石头都变得温暖了几分。

作者：张用衡 金卫东

编辑: 孙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