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幸福?问题很简单,答案却不简单!在很多人心目中,幸福就是有房有车有舒适生活。还有人认为“自由平等公正”的社会才应是幸福的……答案可以拉得很长,每个人的心目中,都有一个不同的幸福标准。
作家王京近影
我出生在四川省江油市六合沟一个名叫下坡炉的小山村,那时,农村都是集体所有制,任何产品都是集体分配给个人、家庭。在当时的情况下,大家能吃饱肚子都是很困难的,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呢?因此,我的童年充满了饥饿、折磨、挣扎和对外面世界的难以抑制的好奇。
既然无法去观看外面的世界,我就用想象去创造它。这种想象越来越强烈,特别是现实和我周围的环境,以家里的整个生活充满着贫穷、劳作和劳累,使得我无法忍受下去。为了摆脱这种心境,我只好逃到书里的迷人世界去寻找幸福。我也因此走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希望灵魂在文字间闪光。
那时候,农村没有电,照明都是用煤油,非常稀缺,凭票供应。我晚上做完家庭作业看书时,父亲常常不让我看书,说为的是节约煤油。因此,我就会和父亲爆发冲突,他会打我,我就逃跑。后来慢慢也就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了,那时照明用的煤油是紧俏品,当时家里也穷啊,没有多余的钱买煤油,必须节约。
上世纪80年代前,中国农村的贫困是现在很多人无法想象到的。小时候,我是个很敏感、很胆怯的孩子。我最怕下雨天。每次下雨,透过窗子,我都会看到那密实的雨冲刷着土地,也会想象,雨水是怎样狠狠地冲刷着自家墙壁的。我总担心那用土垒起的房子会被雨水冲垮。那时,对我来说,拥有一间不漏雨的泥巴房子就是幸福。
茂密的树林、门前的小河、赤足走在乡间小路上的乡亲、疲倦的耕牛和身后的农人,这些构成了我对农村老家的全部回忆。多年以后,我也会偶尔想起那片宁静和那段时光,觉得很幸福。但在当时,那种穷苦的确让我很想逃离。感谢生养我的山村,给了我生命的起点。
到现在,我还很感激我的母亲。我的学费都是母亲上山挖野菜、砍柴卖来的钱。我家母鸡下的蛋,每凑够10个,母亲就会拿出去卖,从来舍不得吃。这些,足够成为我每天在煤油灯下苦熬的动力。我相信,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奋斗着就是幸福的。
我不满足于山村的生活,从小立志,刻苦读书,历经艰难曲折,以不屈不挠的努力和坚持终于走出了山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从事着与写作有关的工作,先后当过报刊编辑、记者,编修过地方志。我在农村长大,又长期生活在城市,城市的繁华与农村生活的反差在心中碰撞对比,为我以后干上写作这个职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人生幸福有多种,最幸福的应该是拥有青春。上世纪90年代是我的青春时期,也是我的创作丰收期,先后在全国几十家文学期刊发表了大量作品。那年头文学青年还是一个褒义词,一个让人打心底里涌起敬意的词儿,差不多就相当于现在的百万富翁。全国各地读者给我来了上千封信,光那上千封手写的信就值得现在的人羡慕了。想一想,现在还会有多少人在用纸和笔写信?还会有多少人在为文学写信?什么叫幸福得钻心呢?那上千封用纸和笔写的信,我一直珍藏至今,才叫幸福得钻心。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常常会莫名地怀念起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小山村。2020年春节,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我的山村现在是大改变了!一村一落皆美景,美丽乡村入画来。如今,徜徉在新农村的乡间小道,漫步于静谧怡人的农家小院,一幅绿水青山、产业兴旺、村民富饶、乡风文明的美丽乡村腾飞画卷正徐徐展开。
“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荷尔德林晚年写下的这行诗经由海德格尔的阐释,如今已广为人知。我更觉得,诗意地栖居,就是一种幸福,就是一种人生的幸福!写作,就是一个寻找幸福的过程。于此,我相信幸福是一种伟大的理解的力量,它护佑心灵的和谐、自由和解放,庇护我们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原载《中国农村·美好生活》月刊202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