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届 “金短篇” 小说奖
【获奖作品名单】
(以得票多少为序,得票相同以发表时间为序)
凡一平《赏金》
黑孩《对门》
金昌国《猎枪》
汤成难《河水汤汤》
陈家桥《舅舅家附近的松林》
【评奖委员会】
主 任
格 非
委 员
(按姓氏笔画为序)
东西 李洱 李舫 何向阳 张学昕
张清华 金仁顺 胡平 施战军 程永新
获奖感言
获奖作品《赏金》
作家凡一平:这是我上岭村系列作品中的又一个奖,又一个幸运。2023开局吉利,倍增我接下来的创作信心。谢谢福刊《作家》, 从长篇小说《上岭村的谋杀》《四季书》到《赏金》,洋溢《作家》满满的赏识和厚爱。上岭村人黄亲章面对逃犯韦松银和十万赏金,心平如镜,义薄云天,而韦松银面对无法报恩的朋友,掏心掏肺,铤而走险。他们襟怀坦白,却互不相让,斗智斗勇,而肝胆相照。这样的故事在利来利往的当今实属罕见。正因为罕见,方值得创作或记录,“以引起疗救的注意”。残酷而不乏温情,艰难而伴之福分,人性的幽微和光芒,尽在上岭村系列。欢迎来到虚构和现实的上岭村。
获奖作品《对门》
作家黑孩:今生写的第一篇小说发表在1987年的《作家》杂志,并且获了1989年度的《作家》奖。2020年回归写作后,在《作家》发表了短篇小说《对门》和长篇小说《比萨斜塔》。前不久,《作家》的编辑老师通知《对门》获了“金短篇”小说奖时,我的心底涌出了一股深深的感动。如果将期刊比喻成作家的“伴侣”,那么我可以感慨万千地说:我跟《作家》杂志走了36年都没有走散。我无法想象还有什么其他的比这件事更能鼓舞我了。不仅仅是时间的问题,就像那些对待文学的热情的火焰一样,在记忆里,在眼下,以及今后漫长的时光中,这个奖跟34年前的那个奖一样,都是值得我骄傲的一件事。
获奖作品《猎枪》
作家金昌国:我不是写英雄,而是写人。之前他们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木把、放山人或者土匪,可当家中闯进了侵略者,没什么说的,拿起土炮、猎枪,干他娘的。很多年前,无意中认识了几位参加过抗联的人,如今他们回家当了农民或在山上放牛,给他顶上半斤小烧,他们会喋喋不休讲他们的故事。因为不是正式采访,他们无所禁忌,会告诉你很多你在电影和小说里听不到看不到的残酷真实的故事。如果不是程斌把抗联几十处密营破坏掉,如果不是警卫排长张秀峰谙熟杨靖宇结束一场战斗会百里奔袭到另外的密林安营、抗联战士留在雪地被雪掩埋的脚印可用树枝探出雪被的松软判定出方向,如果机枪手张奚若、白万仁不是知道杨靖宇在连发射击之后会跳出原来的弹着点,向左右奔跑……他们说,日本人是打不死杨靖宇的。讲述者里面有一位杨靖宇的传令兵,因抗联被打散他选择了回家,所以他后来没能享受抗日老兵待遇。但他十分满意生产队给他安排的放牛的活计,他说那么多人都死了,自己还活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但他唯一不能放下的是打死他们司令的叛徒还活着。我和他聊天时他不时抚摸着他那管猎枪。他满嘴酒气,对我说:“我一直在找这两个兔崽子,埋汰的罪恶是不能被宽恕的。”于是这位现实中的抗联战士在我的《猎枪》里活了起来。感谢《作家》,谨以“金短篇”奖向那些抗联战士致敬。
获奖作品《河水汤汤》
作家汤成难:感谢评委会给予《河水汤汤》的肯定。我喜欢这个奖的名字——金短篇,多么令人振奋和向往。我生活在一个河水环绕的村庄里,每家每户都有固定的水码头,水码头用木板做成,我们又称为“水板凳”。每一天都是从水板凳开始的,淘米,洗菜,汰衣裳……河水环抱着村庄,也将村庄与外界隔离。村庄里的人像河水一样柔软、浪漫,他们聪明而又固执。我写了许多以“父亲”为主要人物的小说,《河水汤汤》是其中之一。我钟情于父亲、土地和河流。在专注于短篇小说的十多年里,我从无知者无畏慢慢变得胆怯谨慎,甚至常常失去了自信,“金短篇”的降临,为我孱弱的内心注入一股坚定的力量。再次深谢。
获奖作品《舅舅家附近的松林》
作家陈家桥:对真相的了解,一直诱惑着作家。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他必须说服自己,他看到了真相。但对于一个作家来说,仅仅看到是不够的,你必须写下它,而且要说服读者跟你一起相信它,相信这个伟大的发现。我想无论是博尔赫斯还是艾伦·坡,他们都在干着这样的事。
短篇小说,因为短,它不能闪躲,至少在篇幅以内,它必须解决它的成立问题,因而它就是一个关于全部和总体的艺术。一个短篇的内部,必须完成它自身。那么真相到底是怎么被揭示的,如何从全部和总体中呈现真相,这就遇到了一个有关可能性的问题。因此,小说就要在这种近乎无限的可能性中,说出它的某种唯一性,我想,这本身就是艺术了,寻找和说出来,就是艺术了。甚至很可能一个哲学的命题它都足以打开并合上。因为它是从起点到终点,都是在形成的过程中。如果一定要追问小说的、短篇小说的法则的话,我能说的只有一句,那就是“成为短篇小说”。
在《舅舅家附近的松林》这个短篇里,当那个女人去找她丈夫外遇的那个女人的丈夫时,她似乎在寻找真相,想弄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然后她的目的是阻止她的丈夫发生这样的事。作家正是在这个地方发现了某种意外性,因为她居然来找他。她具有勇气和某种果敢,作家承认她身上的这种特殊性,一种从生活中逼出来的巨大的道德和精神冲动。但是,作家要处理的不是这个被找的男人应该怎么做,而是他具体做了什么。他在生活中是这样做的,他听任了生活的流淌。我觉得这个非常必要,假如世界是一个完全在翻卷的大海,短篇的作家必须有这样一个能力,用一只巨大的滤豆浆的布袋子,把大海装进去,然后拎起来甩干。
就像博尔赫斯在《南方》中,让他的人物死于一块楼梯上的锈铁。像乔伊斯在《死者》里让他的人物退回到遥远的少年时光,重现了肺痨的创伤。必须有这个能力,把全部命运拎起来,然后形成了命运。因此,让生活流淌,这是指即使在一个短篇里,生活的全部可能性也都将展开,生活在这里甚至取代了历史,成为了一个整体。短篇小说的故事性、意外性、逻辑性以及它形成的小说的核心,将在于它在生活的全部映照中,要包含一个相反的转折。这个转折本身是现实的、可能的,甚至是理性的。然而,这个转折必须形成、必须存在。因此有了这个转折,小说具有了隐喻,这个隐喻就是我们人类始终具有行动的能力,具有决断和实施的能力,它是叙事的,是故事性的,无论发生多少事,有多少结构,短篇,甚至是长篇,从本质上讲,都是指人物要有那么一下子,他改变了。如果没有他,那么世界就会是另一种可能的样貌,因而他成为了他命运的全部秘密的持有者。
在《舅舅家附近的松林》里,后面有了一个松林里松涛阵阵的意象,我想说的是,它反而是对小说的一个讽喻,是对历史和现实的一个讽喻,它表明,发生过的一切,皆为现实,历史以外皆为虚构。
我热爱小说创作,当然也包括短篇小说创作。感谢《作家》杂志,感谢金短篇奖评委会!
来源:《作家》杂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