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我的1919》中，陈道明扮演的顾维钧用一句台词“中国不能失去山东，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体现了一种铿锵有力、精妙绝伦的文化比喻审美。当然，这句台词打动了绝大部分观众，也会成功激起疑问：什么是耶路撒冷，为什么耶路撒冷这么重要？

在大众的常识中，可能只知道耶路撒冷是基督教、伊斯兰教和犹太教的圣地，是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国际矛盾的症结所在，是一种用来表达“无比重要”“不可放弃”的比喻符号，然后就没有了。对于常识似乎已经足够，但是在如今的智识生活中，破解符号背后的历史真实，似乎才是一种更为符合人类好奇心本能的生活态度。

对于西方来说，耶路撒冷的神圣性起自基督教，欧洲中世纪十字军东征的重心就是围绕着“基督教世界夺回自己的圣地耶路撒冷”，电影的台词是对这一观念的继承。不过在中世纪的时候，当时的欧洲人到底怎么看耶路撒冷这座圣城？

最真实的记录可能来自当时基督教神职人员的记录，在浩瀚的历史文本中，历史学家发现了一本这样的记载，亚琛的阿尔伯特撰写的《耶路撒冷史》。可惜作者生平不详，我们只知道他可能是一名教士，生活在11世纪末到12世纪初，受过良好的经院教育，精通拉丁文和古典文学，对贵族士绅、底层民众和女性群体都保持着一种传统知识分子式的关注，而且想把十字军战争的见闻如实地记录下来，价值观很像是中国的史官。这本记录流传了近千年，由河北师大历史文化学院王向鹏教授翻译成中文，才能使我们了解到当时人的想法和观念。

《耶路撒冷史》从教宗乌尔班二世号召的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出发（1096年）到耶路撒冷王国国王鲍德温二世执政的第二年（1119年），围绕着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攻占耶路撒冷、建立耶路撒冷王国以及耶路撒冷王国早期的政治、经济、文化、宗教、外交等各方面做了详细的记述。比较可贵的是，作者虽然是基督教教士，但是却并没有在史观上完全倒向宗教，也没有长篇累牍的引用宗教经典，而是能够从比较中立的态度来审视参与到战争中的各个政权。

在基督教十字军东征之前，耶稣撒冷所在的近东地区已经成为拜占庭帝国、大塞尔柱帝国、埃及法蒂玛王朝三者冲突的焦点，1071年大塞尔柱帝国攻占原埃及法蒂玛王朝控制的耶路撒冷也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导火索，激发了基督徒包围圣地的宗教热情。但是在这一国际冲突中，各方面对其他三者的了解都是浅显的，甚至难以区分对手之间的区别。《耶路撒冷史》的作者能够在各种记录中准确把握各方面的情况，准确区分不同政权的官员、军队甚至是政治倾向，特别是能够判断出同信伊斯兰教的大塞尔柱帝国和埃及法蒂玛王朝的敌对关系，在当时的条件下殊为不易。

从书中的记载，我们可以获知当时欧洲基督徒对耶稣撒冷产生的宗教情绪是如何构建的，又是如何在一次次的历史事件中体现并影响历史人物活动和决策的，特别是对十字军围攻耶路撒冷城墙的过程、占领耶路撒冷之后的屠杀和抢劫、十字军领袖对耶稣墓的朝拜的描写，能让我们真实地感受到欧洲中世纪的那种交混着文明与暴行的价值观。

当然，十字军对耶路撒冷其实是占领，十字军东征形成的十字军国家：耶路撒冷王国、安条克公国、埃德萨伯国、的黎波里伯国也最终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阅读完全书之后，可以感悟到欧洲人对耶路撒冷的热情，和中国儒家文化对山东、对曲阜的情感并不相同；十字军国家也和中国大一统帝国的地方省份截然不同。相通的是情感和价值，相异的则是结构与文化，这大概也是中国人在阅读他国历史，理解异质文化中所面临的必然。

作者 | 螺旋真理

编辑｜杨逸尘

审核｜王   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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