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赐给每个人的脸都大相径庭，容貌是“地球上最有趣的表面”
◎陈锡忠（花城出版社原副社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本文责编／张蓓蕾
中国的汉字往往是多义的，以“读”字来说吧，照文字念诵，便可以说“读”，如朗读诗歌，读报刊，收视率颇高的《朗读者》节目就是读书；但默默地看，也可以叫“读”，比如读画、读信、读小说。有首歌叫《读你》：“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春天……”可见“读”脸也是读的一种。这个地球几十亿张人脸，虽然同样都长着眼、耳、鼻、口，但除了那些孪生子，上帝赐给每个人的脸都大相径庭，所以容貌是“地球上最有趣的表面”，而且这个面部地图每时每刻的喜怒哀乐千变万化：或不露声色，或惊慌失色，或怒形于色……
最近笔者读了美国著名心理学家亚历山大·托多罗夫著的23万字的《别相信他的脸》一书，颇有启迪。比如我们每认识一位新朋友、新同事，谓之“第一印象”。心理学的词叫“认知吝啬鬼”，意思是需要了解对方是何许人，往往捷径就是凭这第一印象了。有个游戏叫“看脸猜身份”，就是把印有各式脸相的图卡发给参与者，让你去通过读脸，猜哪个是英雄？哪个是骗子？哪个是强盗？匹配度最高的玩家获胜。可见读脸产生直觉的重要性。
人们常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体验，反映了同一张脸在不同异性眼中各有不同。但该书作者认为同类型的人也有共同的脸相特征。比如电影《欧洲欧洲》中的一名老师教学生“怎样辨别犹太人”，那就是“高额头、鹰钩鼻、扁平脑勺、招风耳、走起路来像猴子、贼眉鼠眼、一脸奸诈狡猾的样子”，而北欧人“才是高级人种，头发闪着光泽，眼睛湛蓝……”以此贬低犹太人，这就是当年纳粹分子共同的认知。日常以貌取人十分普遍，自然也是选美的最重要标准了。美国一名名叫易克尔的博士，对大量美女进行研究分析后认为五官标准最佳状态是：两眼长度为面部长度的3/10，眼眉同眼间的距离为面部长度的1/10，口的长度要等于两眼瞳孔间的距离，下巴的长度为面部长度的1/6……
几乎所有文学名著无不惟妙惟肖地描写人物的脸，以此反映人物的性格。你看，在曹雪芹笔下，林黛玉一出场便描写了她的脸：“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泪。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读者一读完这几句，一位娇丽体弱的少女便活灵活现向你款款走来了……
读面部地图的感觉，轻者会影响他人对你的印象，重者还会危及前程乃至性命呢，这绝不是危言耸听。犯罪人类学创始人龙勃罗梭曾说：“每种犯罪手法几乎都有与之匹配的面相特点。小偷的脸一看就像小偷，非常狡黠：眼睛又细又斜、四处乱转、眉毛粗厚、眉间距窄、歪鼻子、塌鼻梁、留着一小撮胡子、头发稀疏、额头外凸。”龙勃罗梭这种凭脸判断罪犯的方法左右了不少人的生命前途呢。其实人与人的面部差异巨大，又非常细致，不可能一一对比。只能选择一些有代表性的、常见类型的脸型进行大数据分析。现在的电脑技术就是利用图像变化技术的软件进行合成人脸照片，以此作对比。
以貌取人乃至以貌判罪在古代的相面术中早已有了，甚至有的相术师在历史上发挥了重要作用—正面与负面作用的例子不胜枚举。在中世纪，如果有两个犯罪嫌疑人，谁长得丑谁就受罚。直至当代一些陪审员也或多或少受到面部地图的影响，比如娃娃脸的人比成熟脸的人看上去更加诚实可信些，判刑时便左右了决断。
对面部地图的理解的确是见仁见智，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同一张脸往往会得到不同的感觉。典型的例子是该书作者几次提到的意大利画家达·芬奇的人物画。笔者在巴黎罗浮宫参观时，久久凝视《蒙娜丽莎》这幅世界名画。这幅画反映了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对于女性美的审美理念和追求。只见画中的蒙娜丽莎含而不露的笑意有点深不可测。淡淡的眉毛、纯净温柔的眼神，神态端庄毫不妖艳。读她的脸表情来自嘴角和眼角。直视她的嘴巴，会觉得她没怎么笑；然而当看着她的眼睛，感觉她脸颊的阴影时，又觉得她在微笑，加上背后画有道路、河流、桥、山峦，与蒙娜丽莎的微笑融为一体，展示了神性与人性的光辉。500多年来人们一直在读她的脸，并为此争论不休。
事实上仅看相面往往会作出错误判断的，比如1921年沃伦·哈定就职美国总统。上任时，吹捧他的面相师说他的额头“是开阔的心胸和极高的智商的科学体现”，他的下巴“也是我们所有总统中最强势的，集中体现了强大的意志力和极大的耐力”，评价他“坚毅、平衡、无比公正”。可是，这位第二十九任美国总统因贿赂丑闻和无能很快获得美国最差总统“殊荣”，可见真的“别相信他的脸”！
150年前“相面术之父”拉瓦特在欧洲备受欢迎，但他的一些观点也是伪科学，比如他认为鼻子长得不大好的人干不了事业。达尔文的鼻子长得不帅，差点被贝格尔号轮船负责人赶下船，不让他参加那次重要航行。而恰恰正是那次航行，达尔文取得革命性观察成果，提出了影响世界的进化论。
但不管怎样说，读面部地图在现今仍然是影响人生的大事。所谓“颜值”高者得胜也。想当年，林肯“相貌丑陋”，但他为提高颜值，蓄了胡须，穿起笔挺的西装，让人觉得有个总统样，他是首位在竞选中使用照片的候选人，为的是让人“相信他的脸”而投票。
外观和第一印象之间存在系统的可预测的关系，印象帮助我们了解他人的意图和能力。每个人都是隐形的“相面师”，都会在自己的脑海中构建别人的“面部地图”。脸部能为判断他人性格提供线索，但面相之下隐藏着的内心世界，细微的五官变化表达不同的情绪，有时会有迷惑力。所以我们从直接感知的“读”脸开始，就要学会深度思考，从对方的“面部地图”中，从“知觉掩蔽”中学会作出自己的正确判断。然而有时通过读面部地图得出的判断也会有偏见。因为人们的大多数决策和行为都是潜意识形成的，所以面相之下隐藏的性格有时让人一览无遗，有时却披上了神秘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