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语之蜜

□郜舒笛

一

吾家于此小区已十一年矣。此中，世景变迁。惟满心赤诚长存于吾心，亦长存于世。此诚犹乐。

小区中有一拾废品女，其衣蓝袍，长可没膝，终年无休，已十一余载。体胖， 慈眉善目，手有龟裂。曾忆当年，吾奉学校命，收集矿泉水瓶，卖废品，早晨上学告知，散学归来，其静默而立，待吾。如此，三岁乃过，其未曾负吾一次，未少一钱。

纵其或贫于众人，然决不屑行鸡鸣狗盗之事，一人一三轮车而已。吾感怀以时移世易之间，惟其流光，茕茕孑立，不耽人世，无负此生。彼岂尝闲观曾云之穷波，叹乌鸟之哀鸣，家其家，置未来耶？吾未尝得知。吾惟知其心洁于富贵权势者，善于慈善募者，云云。

二

吾素自谓于纷世中生兮，及成人与国人，踏浪驰行，难寻子期与安处。吾辈失者，信仰也。吾常遇一行者于地铁，负箧曳屣，背驼如弯弓。予至者，其颈上佛珠也。嗟乎！吾心不坚于其，吾身不疲于其，吾何足言弃？

今之青年，实徒庸人，今世当奋进自强，彼则自冠“佛系”之号，苟活于世，吃食用度皆乞于高堂。彼遇事不通道理之法，更无念担责，空乐于花草之间，虚度光阴。

吾以司马迁之历励己，非无妄之灾，学不能断，式图治学保国。

三

吾常恶大嬉于市者，因其无教。然而长，吾少知，快意则笑，悲哀则泣，是一大难也。今人法缚繁多，由是观之，是敢哭敢笑者，真性情也。

四

我正归途，遇大雨雪，上下皆难。山路湿滑，多不上车。此时，所过之民皆自往助之推，实大爱也。积少成多，众人拾柴，则火焰高也。若使举国之人爱人，则可至《礼记》所记之大同也。

五

偶见家中一盆葱，一囊蒜，此皆采于老家，遂思祖母。去岁探病，祖母已耄耋，病卒。所栽葱蒜盎然。忆祖母不善言，而辄以实在之举爱吾，譬如此葱蒜。余不禁哀婉，自祖母去，祖居再无葱蒜可拿也。

呜呼哀哉！人世几时？光阴何由费？吾辈能为者，不过惜取少年时，珍惜左右而已。

六

常记吾初中数学之师孙涵，毕业后不能忘。适逢教师节，吾返校拜师，然以时已稍晚，师已去接其子矣。但见其书案上之本，落粉笔灰。其大大咧咧之风犹存，常欲尽其力以授识。

古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其实可谓生之母，可乎？

吾可忘之事万千，独不能忘恩师。

七

去岁登房山十渡群山，微风拂面，快意凛然。遥望桥下纷杂，近视，则为大学生写生忙。春光日暖，画意缱绻，此知进者，他日必为国之栋梁。彼见吾围观，慌乱而言：“吾非大师，大师未至。”吾笑对曰：“吾今见者，为将来之大师。”

八

于夜色中见银丝飘飘，色堪润月，柔似锦缎，却生愁绪。

青丝无端成白发，银丝已上母鬓边。银丝牵我至山海，总无言，相赠窗前光一片。发绾掌间，夜已将深，月色入梦，时光不觉。纵喜惧恒难，亦不可忘孝字于心间，跪乳衔环。

九

曾记路遇老翁踏秋风扫落叶，时时刻刻无穷尽也。唐代佛教禅宗六祖惠能大师曾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知落英之不尽，亦洒扫尽心，何为？顿悟其非空清一庭，而锻其心也。此途不外化于形，修行也。需法苦行僧，勤俭不免，宠辱不惊，茕茕负载，时时拂扫，方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