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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春节前来到我们团的。挟着一股冷风，披着黄大衣高高大大的你站到了排练场上。你和蔼地笑着，你好奇地摸摸把杆，又端详整面墙的大镜子。你坐在那儿看我们合演《红色娘子军》第四幕“万泉河水”。我们都不知道你是新来的文工团团长，你走起路来习惯背着手。那日，我们几个小学员背着手跟在你后面踱步。你一回头，大笑：这些调皮孩子啊！导演训我们：团长是厚道人！你真是厚道人。你到团里没多久，练功房里就装上了水暖管道，散发着阵阵暖气。你说，寒冬腊月的，孩子们练功穿得单衣薄衫的。冷啊！那时煤炭计划供应，偌大的炉子一天要烧多少煤？你从牙缝里省出经费来，买煤。那个冬天，宿舍楼屋檐下，一尺多长的冰凌挂得一串串地，但练功房里暖融融。两个最懒的男生觉得被窝没练功房暖和，也冲进练功房来了。你关心我们的排练。一天，台上正跳着吴清华逃出南霸天家，又被团丁追上，挥鞭抽打的那一幕，我们几个跳丫环的欲解救吴清华，又无法挣脱团丁。你虎着脸指向我们：还笑得出来？一点阶级感情都没有！我们委屈：这是排练么！其实，你也是一个软心肠的山东大汉。那天，我们正在练功，做“阿拉贝斯”，相当于“迎风展翅”那个舞蹈动作。你见我们走足尖碎步，额头上全是汗珠，突然很心疼，大声命令：姑娘们这样挨疼，快把脚放平了吧！我们立刻嬉笑着变成了脚跟走路。导演无奈地笑了：团长，你不懂舞蹈！阿拉贝斯都不懂！学员的实习期满，要转正，35个学员，却只有28个转正指标。最忐忑不安的，是那几对忙着谈恋爱的，不准抽烟、不准喝酒、不准谈恋爱，是文工团铁的纪律。但爱情和春风一样，说来就来了呀！现在，那几对甜蜜蜜的团员都等着被劝退了。我们年轻，不知道你也在苦闷，不知道你带着申诉报告，天天跑宣传部和人事局：能增加指标吗？我们的学员都是业务尖子啊，他们都很努力，辞退哪一个，我心里都不落忍！喜讯是意想不到地降临的，35名学员全部转正。忽地，我们听说你住院了，住的是肿瘤病房。我们立即乱了起来，我们去请假，就一个小时！导演斩钉截铁：不行！公演后再去。这是团长的交代，谁也不能影响演出！排练场一片寂静。“万泉河水”的音乐缓缓响起，我们认真地捧着斗笠，足尖碎步，飘然而出……公演是意料之中的成功，地区领导上台接见我们，都说：演得活灵活现！你的话又响在了我们的耳畔：要带着感情，来完成每一个情节、每一个动作。然而，我们再见你的时候，你已经躺在了白菊花丛中。我们个个泪流满面。你只跟我们相处了一年，这一年，我们从少不更事的学员，成长为有自律、懂艺术、有担当的舞蹈演员。你是团长，更是我们这群刚离家的孩子，精神上的父亲。图 | 视觉中国
很多年过去了，每次，我脱下西装，换上舞裙，再跳大型舞剧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你的殷切叮嘱：一伸手，一出脚，都要想着观众，要带着观众进入那让人心潮澎湃的故事中。yzwb250@126.com 48627418@qq.com（择一即可，请勿重复）“B座西窗”微信号每天推送的文章，皆为扬子晚报副刊刊发的稿件，欢迎分享到朋友圈。转载请留言，未经授权，请勿转载。图片除特别标注外，均为作者提供，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