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9月10日教师节,这个特别的日子,尹山湖美术馆荣幸地邀请到了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工笔画学会名誉会长、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导师何家英先生为大家带来主题讲座。
何家英老师的人物画,特别是他的工笔人物画将古老的晋唐工笔画传统与西方绘画相融合,立足于中国文化立场,在西方人文理想与中国传统精神审美之间,建构起一个既有传统文化传承又具有时代审美特征的新型工笔画语言。在新的语境下完成了中国人物画从古典到现代形态的转型。他创造的审美典范,对中国当代文化建构和对30年来的中国美术发展产生了积极的重大影响。
本次讲座的名称是“从写意到工笔,从工笔到写意——何家英谈中国画创作”。何老师以三十余年的从艺经历为引,与观众共同分享了他作品创作的过程,他对艺术的理解与美学建构。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大师讲堂。何家英老师真切的讲述,令每位听众入迷、沉醉。
特以此文将内容编辑整理,以飨读者。
我从小喜欢画画,中学期间没有美术组,没有美术老师,几个学生负责学校的宣传,实际上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独立思考的机会。除了学习之外,还要负责学校的宣传,逐渐认识几个工人师傅,跟他们慢慢学,从完全的无知到慢慢的进步。
终于1977年进入了天津美术学院,三年的课程极其刻苦的学习,每天非常的用功,进步也非常大。最后以优秀的成绩毕业留校任教,能够在学校任教就有了一个很好的平台。
▲何家英 《日本女孩》2014年,作品正于尹山湖美术馆展出
《春城无处不飞花》
我刚毕业时跟着全国美协去葛洲坝写生,深入生活,去表现葛洲坝的一种建设的场面。当时完全被它的场面震撼,特别是夜间的时候,火树银花不夜天,迸溅的电焊花,还有宜昌的栀子花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葛洲坝的写生结束之后,就在思考如何去表现葛洲坝的这种感受。
▲何家英 《春城无处不飞花》 1980年
你画出了我们这个时代想画
而没有画出来的东西——形象
80年代的伤痕文学非常流行,它是对过去文革期间的一种反思。文革期间我还是孩子,但我会有我的一种接触的印象。那时候跟着母亲在街道上来回转悠,印象最深的就是街道大娘、街道主任,就想着画下来。
▲何家英 《街道主任》1980年
关于写实
在我们学习中国画和学习西画的过程当中,其实得到的也恰恰是西画对人的刻画,对人的深入刻画和典型刻画。我们回顾中国绘画的历程,我们都以为中国绘画是装饰的、程式化的意象,很少有人说中国绘画是写实的,但是当你看到了古今中外的艺术以后,包括你对当时绘画的理解,所形成鲜明的对比,会很有感触。
中西方绘画它都有同样的一个发展脉络,从最开始的符号化、装饰性,然后意象性,然后向着写实发展,也就说是人类对真实事物的一种理解和表达能力的提升。中国绘画也同样是这样的。
▲何家英 《秋冥》1991年
我们中国人认识的写实和西方人认识写实有很大的差别,中国的写实讲“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唐·张璪)。它不光是要诗造化的真实,还有一个心源上的艺术表达和艺术上的格调认识。所以它一定是转化的,这就跟西方有了很大的差别。但是我们有了西方人的那种造型能力的之后,我们会更有效的看到现实的真实。
▲何家英 《无声》1989年
▲何家英 《魂系马嵬》1989年 (与高云合作)
当我们掌握了西画的写生能力的时候,我们有条件把一个真实的东西画的入微,能画出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差异。那么如何把这种我们学的素描、写生和中国画本身的韵致、韵味、格调结合起来,这就实际上是我看到的一个非常宽阔的一条艺术之路。
所以在我20出头的时候,我就确立了自己的艺术的方向,这个方向基本上走到今天没有改变,不管什么思潮来都还没有动摇,因为实在是我没走多少,我走的还不够,创作东西太少了,所以能发现其实这是一个宝库。
艺术的升华,一个艰难的过程
从《山地》与《十九秋》讲起
我们每一个造型全不是一张现成的照片的复制,一定会有艺术的升华,对艺术的理解和对格调的把握,这个过程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当时我画那张《春城无处不飞花》的时候,刚23岁就获得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二等奖,自己当然也很高兴,社会也认同。但我的一位老同学、大师兄在中央美院读研究生。他批评我那张画,他说你那不是艺术,只是姿态,没有思想,没有境界。非常直截了当的否定了我这张画。他的话使我一愣,但也极大的激发了我的求知欲,激发了我对什么是艺术的思考?
创作班的写生、文革的创作模式、文学的阅读,逐渐地让我去寻找一个真正的艺术与生活的关系,如何去把生活提升为艺术,去思考如何从生活当中找到有艺术元素的素材。特别是用一种带有对人生的命运,一种悲悯的心情去关照我们的现实生活的时候,当然我们也会被现实生活所感染。
▲何家英 《山地》 1983年
当时的我还是喜欢写意画的,就想用写意的形式来表现,但对写意的表现能力、对笔墨的掌控能力以及对笔墨的理解,这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是有难度的。开始的时候,我还只有各种琐碎的形象素材。带队的汪国风老师让我看他身后的那些石坝——石头垒出的坝。他说:你看那里有大块的白色的东西,那是大跃进时期的产物。而山上的这些黑石坝是有历史的,它们是这里的农民祖祖辈辈搭起来、垒出来的。他说这些黑色石坝,代表了一段历史、一个时代。这样的一个黑石坝,跟人物之间就会产生一种十分深刻的内涵。汪国风给了我许多点拨和启发。后来,我在石坝上又做了很多文章,去搜集更多的素材。我观察到老人在捡石子,那是因为山上的土地非常贫瘠,每年的水土流失显露出一些石头块。老人每年都要挑上土来,把石头捡出去,把土再垫上才能种庄稼,非常艰苦!它也反映了中国的农民祖祖辈辈在这样一种艰苦环境下顽强地生存!我以这一题材创作的《山地》,其主题表现了一种命运的沧桑,反映了中国农民的命运,概括了中国人的过去的生存状况。
▲何家英 《十九秋》1984年
如何将很真实、真切的形象转化为美,是我思考的又一个问题。看傅抱石的画,他所创造的艺术形象具有深厚的内涵、浓郁的诗意和深刻的文化因素,这促使我一定要画一个单眼皮的具有中国特征的女性形象。
在葛洲坝和长江三峡体验生活、学习写生的时候没有搜集到;跟着创作班去农村的时候,我还在寻找。直到我去河北保定的唐县齐家佐乡,一个叫老姑村的地方,它是一个完全用石头砌成房子的村庄,当时正值秋天,收完的庄稼地一片狼藉,苍凉、荒乱,翻过一道山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红色的柿子林,一条小溪映衬着蓝色的天空从柿子林中流过,林子中间散落着大大小小从地下拱出的石头,不禁让我想起了一句诗:“蓝涧白石出”,这种画面自然的带着一种诗的意境,那种红与蓝的对比,给予我深刻的印象。但如何让这种意境与人物画发生关系?这又是一个问题。后来又反复去了老姑村数次,搜集了大量素材,包括树的形象。素材搜集的多了,经过提炼、加工以及大量的绘画尝试,最后《十九秋》中姑娘的形象就形成了。她是一个综合的艺术形象,是我对农村姑娘的一个综合印象和感受,她有着一双丹凤眼,翘着厚厚的嘴唇,穿着粗布衣服,浑身透着一股干净、纯美劲儿。
▲《十九秋》 局部
▲何家英 《米脂的婆姨》1985年
未来向何处去,中国向何处去?正好那时候是一个大大的问号。今天看好像一种宿命,让你画这种画的时候,你真实的记录那个年代的时候,给了它这样的一个承载力,还有一个未说完的命运。所以在一张主题性创作时候,如何让你的作品富有更深刻的内涵?这是我们画家要思考的,是要用你的文化的这种积淀和你的思想去思考,去获得这个东西,不要简单的停留在一个表象的和几个人画个单的站立形象,布的环境,包括它的绘画语言。
▲何家英 《酸葡萄》草图
▲何家英 《酸葡萄》1988年
▲何家英 《夏》1985年
▲何家英 《舞之憩》2006年
这是我画的一些小写意的作品。我以前就是画写意画的。对水墨画,即写意画情有独钟。23岁时我开始画工笔画,选择什么样的表现手段在于自己想要表达什么,而我对文人画的一种情结、情缘,始终不想放弃。在我内心,我是非常崇敬文人画的,甚至我会有一种认识(也许不准确),文人画是中国绘画的最高阶段。将工笔变成写意,这个语言变化过程是十分困难的。不过,我刚才说过,文人画造就了一个高品位的水墨语言,也是中国画的最高境界,中国画中最高级的东西是在文人画里面。它们这些笔墨关系会对我们的人物画的发展起到非常好的作用。
▲何家英 《阿坝风情组画之一(阿坝的秋天)》2004年
▲何家英 《阿坝风情组画之二(阿坝的秋天)》2004年
▲何家英 《杨开慧》2011年
工笔人物画的最好的传统
是我们的壁画传统
我们在纸本上学习到内容是有限的,学习的是一种基本相似的东西,很容易形成套路,大家画出来也会千篇一律,但是我们的壁画给我们开辟了很大的篇章,很大的想象力。近年来,我们工笔画院组织了丝绸之路的壁画临摹项目,借用了一些古典油画的材料与手段,去表现壁画沧桑的时间感,呈现出一种新的视觉效果。在这一过程中,早期壁画的艺术形式,现存古壁画的色彩状况,以及其所包含的许多艺术元素对于我们在绘画上进行新的创造,向现代转型有着重要的作用。
▲何家英 《朝元图 摹永乐宫壁画 托盘玉女》
丝绸之路文化带的壁画以至西方的中世纪绘画,都是以线造型的工笔画作品,占据了世界绘画的大半壁江山,而且在国际上是相互交流、相互影响的。所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站在中国文脉的发展历程上看壁画传统,会发现我们认识的还不够深,走的还不够远。
艺术家简介
曾获国家“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中宣部“四个一批”文艺人才等荣誉。擅长当代工笔人物画创作。代表作品有《山地》、《十九秋》、《米脂的婆姨》、《酸葡萄》、《魂系马嵬》、《秋冥》、《朝*露*桑》、《舞之憩》、《杨开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