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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捕风者语

日期: 来源:温州日报收集编辑:温州日报

萧耘春先生(1931—2022)是著名的学者、书法家,他常年居守乡梓,安贫乐道,守望地方文脉。他曾根据民俗研究与民间采风,搜集出版《野熊与老婆婆》民间故事集,在对宋代文献研读基础上,出版宋代民俗研究文集《男人簪花》《苏东坡的帽子》,散文集《俯拾集》。主编或整理出版《苍南县志》《苍南诗征》《苍南女诗人诗集》等。此外,萧耘春一生潜心于历代章草探究,熔铸百家,形成了独特的个人艺术风格。我1990年始在平阳县志办工作,有缘得以与萧先生结忘年交,曾经“过从甚密”,也曾好读钱钟书,因此有些“共同语言”。


萧耘春先生(中)与后学在一起。

  

滔滔不绝 诙谐幽默

  

上世纪九十年代,平阳、苍南两地县志办有“走亲”活动,在饭桌上我常叨陪末座,只见“恂恂如也”的萧老谈锋甚健。当时觉得萧先生似乎有“洁癖”,吃饭时他都要两双筷子,一双伸去夹菜,名之曰“公箸”,不知道是不是他最早开始用“公筷”?而且筷子事先都要用开水烫过,人家笑说他还是经常感冒。

  

1998年的一天,我拿着自己抄写的刘绍宽《厚庄日记》第一册上门请教其中难字,他都一一确定下来。有个字特难认,当时他做着一边劈下来的手势,认为是“边”的草字,后我在其他地方又遇到此字,从而确认是“边”字。他说我抄得蛮好,可能也是从那次开始,他认为我对古文进行的标点比较准确,因此后来邀我参加《苍南地方文献》整理工作。我们都说闽南话,平时一般都说方言,交流起来方便。萧老经常叫我“盛桨”,普通话“奖”“桨”读音一样,而闽南话两者有区别。

  

萧先生健谈,闻名遐迩。那时我经常要去灵溪拜访萧老,有机会“亲承謦欬”。有次天暗下来了,我们饭后掌灯续谈。有次在市文代会相遇,他唤我去聊天,几乎作彻夜长谈。年逾古稀时,谈起话来,精力还是那么充沛,有时“电话煲”个把小时,不在话下,连青年人都招架不住。坐在萧老普通的“捕风楼”书房里,不奢华,不用紧张,如坐春风。他不停地抽着烟,思维敏捷,说到激动处,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极富感染力。我想起书中记载,钱钟书谈锋甚健,有次竟然忘乎所以,用手杖戳破了人家的蚊帐。司马迁《史记》中专门有《滑稽列传》,太史公曰:“谈言微中,亦可以解纷。”东方朔、纪晓岚等,我们耳熟能详。苏东坡喜欢说鬼,王安石也非常诙谐。我以前听一位老人说萧老擅讲“老八仙”故事,惟妙惟肖,此仙可能是山魈。有次我就听他讲了一次,如临其境,他说那老人曾专门去调查过“老八仙”。

  

萧老除了读书、写作、写字,偶尔散步,没有专门刻意去锻炼养生术,基本上属于俞平伯“大水养鱼法”,顺应自然,不受约束。晚上睡得很迟,早上太阳老高了,才起床。他嗜烟,不喝酒;好鱼,不吃肉。说自己当和尚可以,就是鱼戒不了,因为在外家石砰出生、长大,那是一个盛产海鲜的地方,三餐离不开鱼。其抽烟最为人津津乐道。坐在他书房里,他一根接一根抽,也递给我抽,烟雾缭绕,有似“熏陶”。有人送补品什么的,他说不如送一株芥菜还好,言下之意,现在食品不安全,假的太多。他后来不能抽烟了,说:“你抽吧。”我当然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窃以为读书、写字、谈话是萧老养身的三大“法宝”。

  

饫闻绪论 掌故大家

  

年轻时,张鹏翼先生有次带萧先生去拜访住在县城西门的马星野大伯父马少屏,大家喝着盖碗茶。马老脖子上围着一圈圈的大围巾。门上有一副对联,曰:“投刺者繁知我少;闭门自晦负人多。”当时马星野是蒋中正的红人,任中央日报社社长,《中央日报》上署名冷客的文章,都是其大伯父少屏所撰。

  

近代平阳诗坛有“南孩北珍”(南港陈天孩、北港苏尚珍)之誉,其中南港灵溪陈天孩先生有次带着萧先生去访王建之先生。王先生指着自己桌上的一盘开着两朵喇叭状的花,问陈是什么花,说陈《百花诗》中有此一种。陈一时语塞,说自己内人种花,自己不懂。其实这花是野百合花。被如此一考,陈回去后吩咐后人以后不要把《百花诗》刊行,他耳濡目染了前辈的谨严。萧老说马少屏曾给陈天孩写了一首诗,其中有一句“夕阳影里一天孩”。陈天孩少年时在灵溪读书,有次手里拿着一把小刀,不小心把有位同学戳伤了,老师、家长都指责他。他灵机一动,说自己是拿着刀,是同学撞到他刀上。萧老说从这事就可以看出陈天孩是当律师的料,果然陈后来职业是律师,给人写状。

  

张鹏翼先生曾要求萧先生读杜甫诗,“当饭吃一样”。萧老说学做旧诗,也要像学书法一样,先挑一家学,入门后,再兼收并蓄,如沈曾植那样“不舍一法,不专一法”。学做旧诗,如不专一二家,就如学书法不临帖的人。刘绍宽在《厚庄日记》1899年10月的一则中云:“夜作七律一首,仿陆体。”陆就是陆游。模仿是初学者所必需的途径,但“唐临晋帖诗”那样,又是不行,须自出机杼,自铸伟词。萧先生年轻时曾读清代碑学开山之祖包世臣《艺舟双楫》,说自己不大懂,其师鹏翁说先尽管读下去,慢慢会懂。包氏名著《双楫》上半部论文,后半部论书,顾名思义,古文和书法是艺术之舟的双桨。

  

王光铭先生说萧老对清代袁枚《随园诗话》很熟悉,读得很多。有次萧老说现在最好有人写写诗话,把当代好的旧体诗写进诗话,加以点评,可以流传下去。袁氏说:“诗话必先有话,而后有诗。以诗来者千人万人,而加话者,惟我一人。搜索枯肠,不太苦耶?”可见“话”难,其实选“诗”也不易。《苍南地方文献丛书》中的《苍南诗征》一书是萧老不受外界干扰、自己负责“选政”的成果,他定了几条不选的原则(钱钟书《宋诗选注》有“六不选”),而文学性强当然是第一标准。他说其中苏渊雷教授“顶好看”(闽南话意谓体面),因为众星拱月,近现代著名诗人、书家、学人如马一浮、章士钊、钱钟书、冒效鲁、夏承焘等,都与苏教授有唱和。

  

风雨如晦 神交默存

  

说起与钱钟书的神交,萧老话语中满含深情。抗日战争胜利后,钱钟书写出了长篇小说《围城》,1946年在《文艺复兴》刊物上连载,游寿澄先生在县图书馆最早读到《围城》。萧老说平阳那时只有游先生知道钱钟书,并从他那里获悉作者一些情况。1958年《宋诗选注》出版,萧老写信向“文化昆仑”钱钟书请教治学之道,如何读《选注》。由于当时气氛紧张,萧老先写好一封信,外面写自己名字,再套一个信封,写上女儿姓名、地址。后钱钟书向苏渊雷问起与他通信的姓萧的平阳人,苏先生问萧老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事。《宋诗选注》小传部分写得很好,可以看出各个诗人“谱系”,钱先生贯通的功夫,是空前绝后。还有其中注释,生动传神,诙谐幽默。这都是用白话凑其功,与《谈艺录》等用文言写作不同。萧老说自己对“钱体”摸索了很久。取法乎上,得乎其中,翻开《男人簪花》一书,可见萧老深受其影响。《苏东坡的帽子》,更是集中表现了萧老幽默诙谐的风格。

  

钱钟书逝世后,其《宋诗纪事补正》出版,萧老在此书上夹满了小纸条,可见用功之深。林景熙与林石田的公案,从万斯同到刘绍宽都误判为一人,为了选编《苍南诗征》,萧老根据孔凡礼的汪元量年谱来订正。平阳县图书馆有孔凡礼先生《宋诗纪事续补》一书,1985年出版,其后部分就是补正《宋诗纪事》诗人小传,其中就有订正林昉(字景初,号石田)的一则,萧老要我复印给他参考。最新三联版大开本《钱钟书全集》出版时,萧老邮购了一套,其夫人杨绛又寄来一套,说自己可以有几套送人,不用花钱。不忘故旧,真挚感人。《男人簪花》出版后,萧老寄了一本给杨绛,她来信说要是钟书先生在,别提有多高兴。萧老读了杨绛《我们仨》后,去信告诉杨绛先生的读后感,说读这本书要先学会做人。

  

萧老书斋曰“捕风楼”。作家舒芜在给华中师范大学徐敏女士的一封信中说:“他(周作人)自己说过的‘伟大的捕风’:已明知惟黑暗与虚无乃为实有,偏要去观照,去察明,这就叫做‘伟大的捕风’。”(见《碧空楼书简》)萧老曾是温州民俗学会骨干,他对衣、食、住、行感兴趣,对宋代民俗研究深有造诣,也许有些寂寞。捕风楼之“捕风”,非“捕风捉影”之“捕风”耶?抑有“捕捉风俗”之意焉?风俗浇淳,人心不古,自古已然,良有以也,也是老前辈们“三致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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