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系调研第634天

走进三门峡谷感受盐运天险（下）

自古以来，由于水运低成本、低运费、运货量大的优势，历来备受统治者所重视。尤其是汉唐时代，分别建都长安和洛阳，形成了关中和中原两大经济区，为了输送粮食、赋税、池盐等物资和加强两京沟通，黄河成为连接中原和关中的主要运输通道，有“汉唐时代，黄河承担着经济主动脉的功能”之说。但是在三门峡谷段，栈道则是漕运的重要支撑。

黄河（平陆段）

从长安往洛阳方向为顺流，而相反则为逆流，尤其是还有三门峡谷天险及其以东的“阏流”段峡谷，峡高谷深、水流湍急、暗礁遍布、湾多滩险，为了利用黄河的水利资源，漕运粮食、盐等，历代王朝不时运用政府强制手段，征发民夫役卒，使用人海战术，“帅工五千余人，修治河滩”“发卒六千”，在黄河岸边修出栈道，以通航运。

如今栈道不存，只留下部分遗迹。为了水利建设和文物保护工作，社科院考古所、山西、河南等文物考古部门先后对黄河两岸的栈道遗迹进行了考古调查：1955—1957 年，黄河水库考古工作队在三门峡水库区进行前期考古工作，调查、测绘了 600 多米的范围内的栈道遗迹，后来出版了《三门峡漕运遗迹》一书，开交通考古先河。1997—1998 和2004年，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山西大学、运城行署文化局（运城市文物工作站）组成的考古队在小浪底水库区（黄河北岸）进行考古勘查，在平陆、夏县、垣曲三县沿黄河的 98 公里范围内，找到 45 处断断续续的栈道遗迹，累计长度 4517 余米，后来出版了《黄河漕运遗迹（山西段）》一书；1997 年，河南省古代建筑保护研究所科技保护研究室先后两次对新安县八里胡同峡两岸 5 至 6 公里范围内进行勘察，发现 14 段古栈道，总计约 800 余米，后来发表了《黄河八里胡同峡栈道》的调查报告。

根据考古调查报告，漕运遗迹主要分为黄河古栈道、摩崖石刻、北岸东西仓址和开元新河。

一、黄河古栈道

黄河古栈道是古人为了便于纤夫牵挽船只在黄河两岸峭壁开凿的道路。由于主要在逆水行舟时牵挽，故黄河北岸遗存较多。山西境内的栈道遗址分布在平陆、夏县、垣曲三县黄河北岸近百公里地段内，有45处断断续续的栈道遗迹，累计长度4517余米，尤以平陆段保留最好,栈线最长。此外，还通过采用异地搬迁文物，如将垣曲五福涧的摩崖石刻凿下，运至垣曲县博物馆保护。

现在可以看到的栈道遗迹，是古人在黄河沿岸的石崖上开凿出来用来架设栈道的基础性工程的遗存。原有的木制路板、木梁等早已消失不见，主要有虎口状通道、通道岩石上开凿的方形壁孔、牛鼻孔、底孔等。

黄河古栈道

虎口状通道为栈道架设所开凿的第一步，在陡峭的山体上先开凿出路面，大约 1 米宽，栈道就依托在这窄窄的路面上。因为调查未发现如长江三峡栈道类似的斜撑和立柱，路面就是黄河栈道最重要的关键性的基础设施。

方形壁孔和底孔为固定栈道底部的木横梁用的。壁孔一般是紧贴路面，凿在崖壁上，隔 1—2 米凿一个。壁孔大都为方形，20—30厘米见方；底孔一般与壁孔相对应，在路面上向下凿，它的尺寸比较小，也为方形，10 厘米左右，为的是用它来作榫眼，在木梁上也开同样大小的榫眼，用小木桩把木梁再固定到路面上，这样就稳固了。一根根的木梁固定好，在上面钉上木板，栈道的基本部分就完成了。

牛鼻孔是为穿绳所凿的空洞，供纤夫牵挽使力抓取。一般在路面高 1 米多的地方，隔 3—5 米就有一个。它是在石壁上两边对凿、里头相通、外面却有一根鼻梁这样的孔。因为它的形状像牛鼻子，就称为牛鼻形壁孔，或者就叫牛鼻孔。

“立式转筒”遗迹是在山崖凸出的栈道拐弯处所设置的机械装置，作用是避免纤绳磨损。现存遗迹由上、中、下三部分组成。上部是在离路面1.5米左右的岩壁上，有一个或大或小的方形壁孔。下部是在与此壁孔垂直相应的地面岩石上，有一个圆形底盘，底盘中间又凿有一个或两个浅圆窝，呈锅底形，且被磨得非常光滑，表明是有重物长久旋转而造成的。

二、集津仓和盐仓遗迹

虽然栈道修好之后，漕运船只经过纤夫拉纤顺利通过“阏流”段峡谷，但三门峡谷附近还是峡高谷深、暗礁遍布、漩涡众多，经常造成船毁人亡，“岁漕砥柱，覆者几半”。为此，唐开元年间，京兆尹裴耀卿奏请“置仓三门东西，漕舟输其东仓，而陆运以输西仓，复以舟漕，以避三门之水险”，希望通过水陆联运以避三门天险。“玄宗以为然。乃于河阴置河阴仓，河清置柏崖仓；三门东置集津仓，西置盐仓；凿山十八里以陆运。”不过实施三年后陆路就废弃了。但集津仓似乎一直到北宋都有使用。《三门峡漕运遗迹》载“山西的解盐约陆运至集津仓后，才从黄河水运而下。” 集津仓遗址为今天平陆龙岩遗址，盐仓遗址位于平陆下仓村，因被黄河冲毁，破坏严重。这两处遗址目前都被淹没在水下。

运城市文物保护研究所所长丁金龙为我们指出了龙岩遗址所在，并从文献和考古调查两方面论述了古人临河建仓的考量。从汉代起，这里就建立仓储，延续时间很长。参考河南新安县盐东遗址位置，提出了黄河岸边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小台地地形，都是有可能存在存储机制的设想。

三、开元新河

鉴于陆路运输不便，仍从水路设法，而三门峡难以克服，

就用人力新辟一条河道，方便运输。唐开元二十九年（741），陕郡太守李齐物主持，在三门峡开凿了一条新河道，称为“新门”，后人称为“开元新河”。《新唐书·食货志》载：“陕郡太守李齐物凿砥柱为门以通漕，开其山颠为挽路，烧石沃醯而凿之。然弃石入河，激水益湍怒，舟不能入新门，候其水涨，以人挽舟而上。”这一人工河道，在三门峡大坝修建以前还能见到，“河身南北向，很直，仅北端微向西弯曲，全部河身大略成北头向西、南头向东的 11°左右的偏方向。全长 280 余米，河身宽度为 6—8 米左右。”大坝修建以后，炸山取石，现在只留下部分遗迹，并供给世人无限遐想。

四、摩崖石刻

摩崖石刻指在山崖石壁上所刻的书法、造像或者岩画。黄河栈道山西段的历代题记和石刻线图共计40余处,题记多者200余字,少者只有1个字。字体有篆、隶、楷三种,内容包括修治栈道、黄河漕运、官军防守黄河等。题记中包含大量年号,有建武、贞观、垂拱、绍圣、元熙、崇祯、道光、宣统等,时代最早为东汉，最晚为清末。

目前考古已知最早的石刻是在五福涧村附近发现的建武十一年的题记。上部题刻内容：“建武十一年□月□日官造，遣匠师专治□□积临水水口”。下部题刻内容：“时遣石匠□赤□，知石师千人”。调研组专程前往垣曲县博物馆目睹早期的几通摩崖石刻。这有力证明了汉代已相当重视黄河漕运，当年汉光武帝派出千余名石匠来修建栈道。

唐贞观年间的题刻也收藏在垣曲县博物馆。这通题刻的内容是，“大唐贞观十六年二月十日，前岐州郿县令侯懿、陕州河北县尉古成师、三门府折冲杜尉北武将军林阳县开、国男侯宗等奉，敕适此导河之碛从河阳武□□□□□造试上三门。”

在《三门峡漕运遗迹》报告中，在人门岛题刻中，也有一篇题刻，与此类似，“大唐贞观十六年四月三日，岐州郿县令侯懿、河北县尉古城师、前三门府折冲侯宗等奉敕造船两艘，各六百石，试上三门，记之耳。”显示这是同一项工程，负责人是同一批人。垣曲县博物馆的石刻从五福涧凿下的，五福涧距三门峡约 50 公里，题记内容就表明了工程的范围，而且除修治河道外，还有造船的任务。这两通题刻显示出唐朝仍然是地方官员“奉敕”修建，黄河栈道乃是国家工程。

汉唐以后，国家修建栈道力量退出，取而代之的民间商号势力开始对旧有的栈道整修，但规模已大不如前，但还是维持了航道正常运转。明代中期曾有人说：“今关陕所需皆出山西、河南，此三省俱近黄河，其中虽有三门、孟津之险，然汉、唐粮运，皆由此济，即今盐船、木筏，往来无滞。”不难看出，随着国家政治中心的转移，三门段漕运的重要性在逐渐削弱。

如今，随着三门峡大坝、小浪底枢纽的修建和时代的进步，水陆空交通大动脉空前发达，栈道已失去它的实际作用，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黄河漕运于国家的重要性，将来或许只能从史书里去探究了。但它的文化价值逐渐被重视，黄河三门天险反映的是古人的智慧、勇气，和不畏艰险、战胜自然的巨大成就，如同砥柱石坚强屹立、傲视风云的铮铮风骨。

【来源：华夏盐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