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5日，台湾佛光山开山宗长、国际佛光会创办人星云法师安详离世，享年96岁。2016年4月30日，他曾亲临河北石家庄，出席在河北博物院举行的“星云大师捐赠北齐佛首合璧入藏暨一笔字书法展开幕仪式”。当天下午4时许，星云大师亲手为修复好的石家庄灵寿北齐幽居寺释迦牟尼佛造像揭幕。当红色幕布徐徐拉开，佛首佛身完美合为一体的佛像出现在大家眼前，现场掌声雷动。

北齐幽居寺释迦牟尼佛造像，现在河北博物院“曲阳石雕”陈列厅展出。曾经与之一同供奉于幽居寺塔内的一组北齐佛造像，也陈列于此。柔和的灯光下，这组大小各异、石质细腻、刻工不凡的造像，看上去精美至极。由此，人们不禁将关注的目光投向灵寿幽居寺。

灵寿幽居寺塔

千年古刹的前世今生

幽居寺位于石家庄灵寿县砂子洞村，距离县城五十余公里。红墙环绕的寺院，掩映在一片茂密的绿树草丛中，颇有些“幽居”的意思。

幽居寺有两通北齐石碑流传后世，立碑时间为北齐天宝八年（557）。塔内齐碑为卧式，系《赵郡王高叡修寺颂记碑》，碑文记载并颂扬了高叡与僧人标修寺建塔的历史。塔外齐碑系《赵郡王高叡修寺碑》，龟趺昂首，浑厚庄严，碑额雕双龙戏珠，跃然有飞腾之势。碑额上部依照北齐寺庙碑的通例凿一佛龛，内浮雕释迦坐像一尊，碑阴上部佛龛浮雕释迦、多宝佛并坐像。根据碑文内容可知，寺院初名“定国寺”，定州僧人标于东魏末年创办。北齐天保七年，定州刺史、六州大都督赵郡王高叡为其亡父母、亡伯、亡兄、亡妻及自身功德，选择上好的汉白玉石，敬造了释迦牟尼佛、无量寿佛、阿閦佛三尊佛像供奉寺内，并扩建了寺院。高叡为北齐皇室贵胄，经其扩建后的寺院规模更加宏大，殿堂鳞次栉比，成为当时一座名刹。据史料记载，彼时的幽居寺有僧舍二百余间，行僧二千余众居之，寺院香火旺盛，诵经声不断，可谓盛况空前。

北齐是个尚佛的王朝，曾有佛教寺院4万多所，人口2000多万的国家，僧尼最多时达到200多万人，在短短28年时间里，创造出中国石窟艺术的辉煌，在河北南北响堂、水浴寺、娲皇宫留下了大量佛教雕刻艺术珍品。可惜的是，北齐这个短命王朝仅仅存在了28年。随着北齐灭亡，定国寺也逐渐荒寂。元代时，塔和寺院得到重修，又曾兴盛一时。彼时，定国寺更名为祁林院，并有两通元代石碑保留下来，一通为大德五年（1301）的《大元历代圣旨恩惠抚护之碑》，一通为大德六年（1302）的《祁林院圣旨碑》。但是，幽居寺之名究竟形成于哪朝哪代，至今尚无从考证。有人猜测，可能是后人根据寺内北齐石碑上“居之口幽，登之乃灵”的文字而命名。

到了清代，幽居寺被完全废弃，规模宏大的殿堂建筑均已不存，砖塔成为寺院内唯一的建筑。塔内及周边幸存的文物共计经幢1座、石碑4通、石造像21尊，成为这座千年古寺风光一时的历史见证。

幽居寺三尊大型北齐汉白玉佛像

为供奉佛像兴建的方形古塔

幽居寺院内北齐赵郡王高叡为供奉佛造像而兴建的塔，是一座方形七级密檐砖塔，高二十余米，塔身建于简朴的方形台座上，平面约五米见方。整座塔由石灰石石块砌成，塔体外方内圆，造型简洁，比例适度，坚固朴实。它既不同于汉族传统的楼阁式宝塔，也不同于由印度传入的喇嘛塔（瓶型塔），既自成一体又别具一格，堪称我国方形古塔中的珍品。

放眼望去，幽居寺塔的造型非常独特，各层塔檐只用很少的叠涩，主要是以方砖一角逐层挑出，呈堆砌莲瓣状。塔身逐层上收，塔檐出挑也逐层减少，一至三层各出挑六层莲瓣，四、五两层各出五层，第六层挑出四层莲瓣，最上面的第七层只挑出三层莲瓣，各层塔檐上部以反叠涩上收。通俗地说，幽居寺塔的塔檐造型巧妙利用了长方砖的一角，把砖斜45度摆放，每块砖只露出一角，由此形成90度的尖角造型，通过五层叠涩形成塔檐。这种简洁朴素中求变的砌筑手法，俗称“棱角牙子”。它的奇妙之处在于，只通过一个小小的变动就能让呆板的直线形成曲折变化，堪称灵活应用青砖的早期范例。

幽居寺塔南面辟有半圆形石拱门。资料显示，石拱门的门框原本由整条石材雕琢而成，边框及门楣上满布线刻的莲花化生童子、云龙、金翅鸟及忍冬等纹饰，周边装饰有波斯纹样，疑似北齐遗物。遗憾的是，石拱门上的石雕纹饰如今已看不到了。极目仰观，塔的刹部非常大气。八角形须弥座，每面两个壸门之上八瓣蕉叶，蕉叶之中再置一层八角须弥座，座上覆莲础上置仰莲座，最上面是宝珠刹顶。由此印证了唐及以前的古塔都很重视塔刹，往往是不厌其繁地复杂，宋以后才逐渐简化。自第二层以上，塔每层的高度依次递减，外部轮廓也逐渐内缩，使塔体外形呈方锥形，显得优雅简朴。

幽居寺北齐释迦牟尼佛像

星云大师促成佛首回归

20世纪90年代，由于地处偏远、条件简陋，犯罪分子无情地将塔内三尊大佛的佛头割下，连同北齐卧碑部分、砖塔石门楣、石经幢等文物盗走。灵寿县公安局成立专案组，两个月后案件告破，抓获犯罪分子20多名，追回北齐卧碑部分、砖塔石门楣、石经幢三件文物。然而，包括佛首在内的其他文物，却被贩卖到了大陆以外地区，不知所踪。1997年以后，灵寿县文物部门将幽居寺塔内外的石刻文物，凡能搬动者，全部运到河北省博物馆（河北博物院前身）保管。2013年6月，河北博物院新馆开馆试运行，原在幽居寺塔内供奉的释迦牟尼佛佛身、无量寿佛佛身、阿閦佛佛身，在“曲阳石雕”陈列展出。

2014年初，两位佛教信众找到台湾佛光山佛馆馆长如常法师，希望把一尊辗转来自大陆的北齐汉白玉释迦牟尼佛首捐献给佛光山。如常法师及时告知佛光山开山宗长星云大师。在接受信众捐赠的这尊佛首后，星云大师痛心于佛像身首分离，发愿将佛首无偿捐回大陆，让佛像“金身合璧”。星云大师专程派员到北京，与国家文物局取得联系。国家文物局立即展开线索搜集，组织专家从材质、年代、体量、审美等全方位比对鉴定，发现该佛首造像与河北灵寿幽居寺塔内的释迦牟尼佛身造像相吻合。

2015年5月23日，佛首造像捐赠仪式在台湾佛光山举行，随后，向台湾民众进行了为期9个月的展示，有近500万民众瞻仰了这尊佛像。2016年3月1日，佛首造像回归仪式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行，并公开展出。两周后，佛首造像从北京运抵石家庄，经技术人员精心修复，终于在河北博物院与公众见面。这尊来历非凡的佛像，位于三尊大型汉白玉佛像正中，佛首梳低平肉髻，面相浑圆，眉眼细长，双目垂睑下视，鼻直翼宽，丰唇厚耳，仿佛从未经历过身首分离的大灾大难。北齐赵郡王高叡敬造的三尊大型汉白玉佛像均有明确纪年，为研究北齐佛教及佛造像艺术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实物资料。由此亦可见，这组精雕细刻的佛像，是代表北齐皇家审美和技艺的御制造像，代表了北齐石雕艺术的最高水平。

当年，在河北博物院举办的捐赠仪式上，星云大师激动地说，佛首是信徒捐赠的，这尊佛首好美，虽然费尽周折，佛首终于回家了。他认为佛首回归，为流落在海外其他文物的回归，开创了一种很好的方式，要让全世界的华人都知道，佛首和佛身是不能被阻隔的，就像海水隔断不了两岸的文化、历史和血缘关系。全球华人同宗同源，他希望两岸及各地华人像这尊身首合一的佛像一样，找到自己的根。

作者：李立华

编辑：翟如月

审核：崔 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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