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黑

三年封控后的全面出行开闸，疫情高峰与返乡大潮的叠加，春节期间这一让人动心又悬心的人潮大流动，为例行的春运报道增添了异乎寻常的关注维度。牵动人心的所在，即是媒体角逐的赛道所在。央视新闻《相对论》栏目在知乎上发起的圆桌讨论《回家过年：与返乡潮赛跑的县城乡村》，在今年春运返乡潮的媒体赛道上，在公众的视野中刷出了一波存在感。

在这一跨媒体融合中，《相对论》栏目连续播出了《蹲点年前山村》三集系列报道，分别是《从回乡路，到乡镇卫生院》《和返乡潮赛跑的县医院》《车都到不了的地方，“医靠”谁？》。记者庄胜春乘坐高铁来到劳务输出大县湖南省桑植县，这里常年有约十二万人在外务工，占户籍人口四分之一。在“新十条”出台前，桑植县县长温情喊话外地打工的乡亲们“有钱无钱，回家过年”，收获了无数网友的温暖点赞。

在节目中，《相对论》以“介入式记录”的纪实调查，呈现了疫情压力下暖心与揪心的矛盾交织，直面疫情是否会带来医疗挤兑的考验，寻找乡村卫生系统艰难突围的应对之道，以及其间所蕴蓄喷涌的人性力量。

同时，庄胜春作为记者的身份又在知乎平台上转换角色为一场圆桌讨论的主持人。在他主持的这期“知乎时事媒体观察团”圆桌上，他将自己的贴身式体验和观察，转化为供广大网友讨论的一系列问题，通过高水平的议题设置，将新闻报道从客观呈现推进到专业讨论。

实际上，知乎上开辟的“第二战场”不仅仅是央视新闻报道的自然延伸，准确地说亦是“第二主场”。

我们不妨就“深度互动”的维度来观照这一传统主流媒体与互联网问答社区两大平台的双线行动，探究其如何在本届春运赛道上留下脱颖而出的媒体轨迹。

深度，来自响应的热度

往往，媒体互动所耕耘的深度可以从宽度的延展性来获得验证。本期讨论“回家过年”这一主题的圆桌，除了央视新闻和知乎，还搅动了中国新闻网、《中国青年报》、《新京报》等主流媒体通过在知乎上发布相关深度报道来参与讨论，如中国新闻网记录了过年回家的诸多催泪瞬间，《中国青年报》聚焦了艰难并温暖着的跨国回乡故事，《新京报》挖掘了春运列车如何送三年未归的人们回家，《每日人物》则记录了过年回家路上的芸芸众生。而在对乡村医疗系统如何应对返乡潮疫情挑战的讨论中，圆桌主持人庄胜春除了将片子中的主角蔡家峪村村医@张文武、相关方桑植县总医院药械管理部@喜豹朝阳请进知乎参与互动，中国肺移植第一人、无锡市人民医院副院长@陈静瑜，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特邀副研究员刘典等众多知乎高赞答主也成为本期圆桌的座上客，使讨论的专业深度成为可能。

如此，“知乎时事媒体观察团”得以落地坐实，庄胜春从央视新闻记者变身圆桌讨论主持人，其“贴近式采访”变为互动社区的“贴近式互动”，主流媒体、新媒体大号、专业答主、知乎答主全方位卷入。庄胜春深入新闻现场蹲点而引发的思考积淀为五大引爆舆论的提问，五大提问并非节目内容的简单重复，而是节目的自然延伸与深度开掘，进而相契于知乎平台理性、专业的内容特色，并在从传统媒体到新媒体乃至知乎用户的多主体、多层次的积极响应、合力参与中，通过输出有价值、有思想、有干货的互动内容，引爆一场对阶段性社会公共话题的火热讨论，在多元观点的碰撞中成功占领了公共舆论的制高点。

在此意义上，借用传播学大家麦克卢汉的“媒介即信息”这一句式，我们可以说：宽度即深度。麦克卢汉将媒体划分为“热媒介”与“冷媒介”，其《理解媒介：人的延伸》一书说：“热媒介要求的参与程度低；冷媒介要求的参与程度高，要求接受者完成的信息多。”显然，知乎的这期圆桌讨论，正符合麦克卢汉“冷媒介”的特点，搅动的恰是媒体与受众的双重参与热情。

深度，来自人心的温度

媒体的深度，来自撼动人心的程度，煦暖人心的温度。高级的互动，是对此情此景大众集体无意识的准确把脉，与众生心弦相契共振的无障碍和鸣，正如麦克卢汉所说：“‘人的兴趣’简而言之就是参与他人经验的向度。”

这句话道出了高级互动的真正奥妙。过年回家，亿万华人一年一度的人生经历和情感归宿，无疑是人与人分享自我经验、参与他人经验最无距离感的所在，这一主题故而有着天然的共鸣可能，其背后的共振点，正是彼此触摸心灵中最柔软的部分。而这期知乎圆桌，从节目对一个返乡女子的采访同期声“没带啥，带了爸妈最想看到的俩外孙”，抛出荡起人心中波澜的提问：今年你与惦记的人团圆了吗？

在知乎的答案中，最“扎心”的自然是以情动人、有着催泪弹式爆炸力的泪目细节。三年了，病毒阻隔了回家的道路，而真正踏上回家的旅程时，近乡情怯的复杂情感、亲人相逢的悲欣交集，让过年的礼物第一次后撤，回家的人则成为最好的礼物。

魔鬼在细节，一个个看似平凡的瞬间，让这期圆桌讨论情感如潮涌动。

知乎答主“牧之野”在发布的回答中说：“无论你怎么变，在父亲那里你总是儿女，在母亲那里，它总是牵挂。”当久别重逢来临，“你关心的那些职场琐碎，人与人之间的攀比和龃龉，在意的俸禄官位，酒桌上看起来懂得彼此的慰藉，它其实是经不起真正考验的”。

中国新闻网发布的报道中，一不小心，就能让你心灵破防，泪如雨下：

母亲说：“啥也别买，你回来就行。”

男生说：“我在监控里看到，妈妈在门口等了有三四个小时，眼泪哇哇地流……”

一女子驾车凌晨返乡，到达时，发现12名家人站在路边等候。

一名男子回家，发现父亲将石榴埋在沙土里，专程等自己回来吃。

甚至圆桌里的问题本身就已经足以让人心头一颤——村里老人因为担心传染返乡的孙子孙女“给孩子们添麻烦”主动打疫苗，如何看待这种“中国父母”的独特情感？

答主“无奈的MAX”说：“中国的父母不擅长表达，但是真正的爱从来都是付诸行动，这是最接地气的表达方式。”答主“菡萏”说：“只有有人性的国家，亲情才会如此的耀眼。”网友的讨论，是对中华文明延续了数千年的亲情伦常不断确认和夯实的过程，这也是深入灵魂的精神唤醒。

麦克卢汉曾预言：“大众媒介所显示的，并不是受众的规模，而是人人同时参与的事实。”这期知乎圆桌，正是通过当下普遍关注的议程设置，从人心的共鸣中，激起人人同时参与的媒体互动。

深度，来自机制的力度

央视新闻栏目《相对论》锚定“问题导向、蹲点观察、纪实访谈、寻找出路”的方向来做节目，“蹲点观察、纪实访谈”，说的是表达手段，“问题导向”“寻找出路”，说的是内容定位，这就意味着在现场调查问题本身呈现的诸层面时，力图寻找解决问题的答案。

记者在桑植县中心医院看到的现实是，包括外科、妇科、儿科都在收治新冠的病人，床位使用率120%，呼吸内科主任“一人跑全院会诊”。而在山区车到不了的地方，高危人群的转运和急救，也是现实难题。桑植县急救中心疫情暴发的一个月内出诊了650趟救护车，最远的地方来回得七八个小时。怎样保证“山路生命线”和“最后100米”的畅通？也是亟需解决的问题。

桑植县总医院药械管理部工作人员以答主“喜豹朝阳”的身份现身知乎圆桌，从保障乡村供药的角度回顾了未雨绸缪四处备药的亲历记。县里决定按照13万人一年的常规用量储备了感冒、止咳、退烧药，他们甚至储备了160多瓶阿兹夫定片。疫情高峰期未出现缺药，这似乎是一个奇迹，而这正显示了县乡医疗系统背水一战的不易。由于片长限制，故事中的细节未出现在正片里，却得以在知乎释放，这一细节显示了网络媒体与传统媒体的互动，使得新闻事件的观照维度更为丰富，也更为完整。这一细节的公开，作为电视节目的外延和“番外”，也补充了一些遗憾。

答主刘典还建议通过医疗数字化、建立远程问诊就诊机制来缓解医疗资源紧缺、难以触及山区的问题。“喜豹朝阳”则透露了一个细节，2022年4月桑植县合并了三家医院，整合了所有的乡镇卫生院和村卫生室，成立了县总医院，药品得以直接向乡镇和村庄进行配送。这也是庄胜春在电视节目中调查到的，而这正是桑植县应对返乡潮疫情压力的重要举措。

笔者曾随国家卫健委在全国参加过为期两个月的医改调研。桑植县的举措，正好符合国家提倡的医联体的改革思路。根据国务院2017年印发的《“十三五”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规划》，在医联体内部，县医院、乡镇卫生院、村卫生所成为利益共同体、责任共同体，城乡医疗资源的均衡配置也就成为可能。而《相对论》开展的这次调查和讨论，挖掘到的正是这一机制在基层实施中发挥的作用。

村医张文武还在知乎上的回答中透露：“上门随访时，医生还会通过省内统一APP刷脸保存记录，确保重点人群应管尽管。”这也是关切慢性病群体制度设置的一个细节。

从制度的层面来“寻找出路”，使得本期圆桌讨论触及到了疫情压力下解决燃眉之急的应对之道，这一触底发掘，为这次媒体行动赢得了足够的深度。

深度，来自专业的向度

知乎用户群体中，活跃着各行各业的专业答主，这一相对高端的用户资源，为知乎的内容创制带来了专业的优势。专业的回答不仅在网友那里确认了知识性和权威性，专业也呼唤了更多的专业。这次的时事媒体观察团，只是一次例行的呈现：深度，来自专业向度的问题解决方案。如无锡市人民医院副院长陈静瑜作为肺移植的一线操刀人，介绍了新的防疫状态下，“肺移植团队必须做好长期作战准备”。

这期圆桌讨论还掀起了又一场事关“村医”与“抗疫”的舆情小高潮。此前，知乎就一套被称为“村医四件套”（即“抗病毒+抗生素+激素+退烧药”）的新冠治疗模式展开过话题交锋，一时间使得这一话题在热榜上“高烧不退”。

在这一话题热度不减的背景下，本期圆桌让村医现身说法，再次占据了舆论的主场。而发挥影响力的观点，依然来自专业人士。如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副主任医师“心尖上的刀客”发文回应说：“村医一般打吊针，用抗病毒+激素+消炎+营养治疗，效果反而很好。很多患者3—5天后就康复了。很多人会说：打吊针不好，激素有害；其实，是药三分毒，有利也有弊。对于，农村的老人来说，能治好病最重要，激素能治好也是好的，总比拖成重症强。所以，放开后，村医在治疗新冠病毒这件事情功劳是不容忽视的。”

专业、理性、实事求是的声音，正是媒体内容深度不可或缺的构件。

记者庄胜春在一次访谈中说：“做内容的人，可能会有同感，阅读量数字带来的满足感，远不如评论区或私信里几条走心的评论……但是，想获取优质的评论，往往最难。所以，哪里有机会，我们就想探索哪里。”机会在知乎上探索到了，传统媒体和互联网平台从试探性的融合，如今正在走向内容合作与传播互动的双向亲密接触，内容层面上深度开掘的可能性，正在拉大想象的空间。

编辑：小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