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顶流“秀才”“一笑倾城”粉丝逾半在50岁以上、六成来自三线及以下城市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高焓

“秀才弟弟，怎么还不更新，姐姐好担心啊。”“一笑倾城什么时候直播呀？”8月下旬至今，这两位此前几乎日更的抖音顶流已十余天没有更新了，在他们最近一期短视频的评论区里，不少网友纷纷留言等待。与此同时，二人的短视频在社交媒体热传，甚至掀起了一波再创作热潮。

“秀才”“一笑倾城”，是由一位位大爷大妈用流量捧出来的千万粉丝网红，堪称如今三线及以下城市中老年人的“梦中情人”。今年5月，一位72岁的吉林阿婆坐火车赶到安徽亳州，只为见“秀才弟弟”一面； 8月，“秀才”“一笑倾城”一场连麦PK，吸引了上千万人观看，大爷大妈深情表白刷屏，各种礼物几乎没有中断，网友戏称“足以刷掉一个省老年人的退休金”。

这两位博主是如何火起来的？如何看待大爷大妈情迷网红现象？在中山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周如南看来，中老年人的情感需求非常重要，适度的情感消费无可厚非；但也要提醒，年轻人需要更关心父母长辈的精神世界，社会也需重视中老年人媒介素养的提升，帮助他们厘清网络和现实的界限。

谁在关注他们

抿嘴、挑眉、抹头发，一张笑脸迎天下。“秀才”“一笑倾城”的视频内容非常相似——开着背景音乐，对着口型唱歌。

动作很简单，内容很同质，涨粉很迅速——仅四五个月，便俘获粉丝百万。

浏览两人的抖音账号并结合某第三方平台数据，“一笑倾城”账号现存的第一条视频发布于2019年4月，当年8月粉丝数便破百万；“秀才”账号现存的第一条视频则发布于2020年7月，同年11月粉丝数破百万。至今，两人已分别发布969条、1300条视频，粉丝数分别达1910万和1220万。

谁在关注他们？前述第三方平台数据显示，“秀才”“一笑倾城”的粉丝半数都在50岁以上，前者粉丝76%为女性，后者的粉丝80%为男性。

这些粉丝来自哪里？据统计，两人的关注者六成来自三线及以下城市。如果顺着评论区点进留言粉丝的主页，能看到在全国各地忙碌的人们。“秀才”的粉丝里，一个贵州黔东南的阿姨晚上12点才下班回家；一个四川的阿姨忙着存饲料，做种猪保健；还有阿姨在工厂上传了自己和“秀才弟弟”的“合拍”视频，并配文：“吃饭纸（只）有半个小时，就开心一下”……而“一笑倾城”的粉丝里，有在辽宁种桃子的大叔；一个甘肃康县的大叔，家里烧着炭火做了面疙瘩；还有个赶集卖西瓜的山东大叔，决定休息两天……

在这些阿姨和大叔们繁忙的生活里，屏幕那端的“秀才”和“一笑倾城”仿佛是一缕春风。

早在2019年4月，“一笑倾城”的视频下就有留言：“你怎么这么可爱，翻过去又忍不住倒回来再看一眼。”那时就有人预言“你不火没道理啊”。2020年7月，有人在“秀才”的评论区说：“为什么你笑我就跟着笑呢？”这条留言获得了40个点赞。

何以直击芳心

“秀才”和“一笑倾城”的魅力何在？有网友评论称，他们仿佛就是阿姨大叔年轻时曾在镇里见过的帅哥靓女。

他们的视频里，有大爷大妈熟悉的场景。

或是在掰玉米棒子，或是在开拖拉机，“秀才”总似不经意看到了镜头；在油菜花田间，在村子巷道里，“一笑倾城”每每露出甜美笑容。

屏幕里的他们，仿佛就在和大爷大妈对话。

“一笑倾城”的视频有不少是自拍视角，几乎整个屏幕都洋溢着她的笑脸，就像视频聊天时，对方笑着凑到镜头前一样。“怎么不见哥哥你身影，心儿在焦急等待。”她跟着背景音乐如此唱道，还曾在评论区回复说，自己不会化妆，是抖音自带美颜。

视频里的“秀才”则大多是半身或全身景别，转身看到镜头后“羞涩”地靠近，或是唱着歌向镜头走来，仿佛和屏幕前拿着手机的人在路上偶遇、对视。“姐姐，我想邀请你和我合唱一首《心雨》，你愿意吗？”一则视频里，他如是邀请。评论区里，尽是“帅”的夸赞与阿姨们被俘获的“芳心”。

“从取名到视频场景，两个账号都很接地气，精准满足了三线及以下城市中老年用户的情感需求。”中山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周如南分析，“秀才”两个字听起来就有点文化，较为正式的穿着又为他添了一分成功人士的气质，打造了一个能干农活还知冷知热的乡村精英形象；“一笑倾城”没有取英文名，也不叫“小仙女”，面容不是如今的“网红脸”，在目标受众看来，她像是一位能够操持家务、捋顺家庭关系的贤妻良母。“一定程度上，这两个形象都满足了受众对于理想伴侣的想象。”周如南说。

年轻人能做啥

在周如南看来，如今，影视剧充斥着都市场景，且多迎合年轻受众的口味，如果想在内容高度同质化的视频创作红海里突围，内容差异化和受众精细化是大势所趋。在这一点上，“秀才”“一笑倾城”对受众情感和心理需求的洞察都十分精准。

眼下，这两位大爷大妈界的顶流已然“破圈”，评论区涌入了不少“90后”“00后”。在新一线城市工作的“95后”何女士告诉记者，她关注到这两位网红，是通过B站和小红书上的“二创”视频。“‘秀才’的表情，特别适合日常生活中有些尴尬又要打圆场的场景，引得很多年轻人模仿。”她说，和“秀才”相比，自己更喜欢风格甜美的“一笑倾城”。

周如南谈到，年轻人是互联网的主流群体，他们未必认同银发族的审美，正是这一差异吸引他们进行“再创作”。这种创作或许带有戏谑和调侃的意味，但效果上扩大了“秀才”和“一笑倾城”的粉丝圈层，让互联网上声量相对较低的银发族的“追星”现象获得了更多关注。

“沉默”的银发族实际上人群规模庞大。据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2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为10.67亿，其中农村网民规模为3.08亿。50岁及以上网民占网民总数的30.8%，总人数超3亿。QuestMobile发布的《2022银发经济洞察报告》显示，50岁以上的银发人群月人均上网时长为121.6小时，也就是说，平均每人每天上网约4小时。短视频领域对银发人群的渗透率已超过80%，他们对于短视频类APP的使用黏性高于全网平均水平。

有人把银发族称为“互联网移民”，他们拥有了手机，但却还没有拿到探索未知世界的“钥匙”——不仅是使用技巧，还有分辨虚拟与现实的能力。

大爷大妈为隔着屏幕的面孔倾心，当想象的泡泡吹破，又会发生什么？有人曾在“一笑倾城”的评论区留言：“知道你是网红后，不再相信你的眼神和笑容。”周如南认为，在移动互联网已经向中老年人普及的当下，更应该重视提升他们的媒介素养，帮助这些“互联网移民”分辨线下和线上、真实和虚拟的边界，“需要通过宣传和教育帮助他们意识到，适度的情感消费无可厚非，但不能沉溺其中”。

同时，周如南提醒，年轻人需要更多地关注中老年人情感缺失的现象，多陪伴父母，“对长辈来说，情感需求是非常重要的刚性需求”。

目前，这两位顶流的抖音账号里没有开设网店。不过，粉丝打赏、刷礼物数目极为可观，不少网友表达了对老年人“养老金被收割”的担忧。在“秀才”粉丝的主页里，有年轻人追到了评论区：“能不能联系她家里人，别真让骗了，老人挣点钱不容易。”除了担心老人们直播刷礼物、守不住“钱袋子”之外，也有人担心真有大爷大妈陷入“情迷”。

“年轻人可以为提高老年人的数字素养做得更多。”广州至善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秘书长刘嘉欣在穗从事为老服务多年，近年来致力于帮助老年人融入数字世界。她留意到，老人们学习视频剪辑等新媒体技术的热情十分高涨，希望用视频和大家分享生活，同时也是家庭群里的活跃分子，“但是，老人们有时对于网上的信息缺少辨别能力。”她告诉记者，在平时的教学中，社工们都会建议老人有意识地通过多元渠道对信息进行交叉验证，也会提醒其子女帮助父母识别虚假信息。她说：“在提升老人的媒介素养方面，我们还有很多努力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