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书是书法皇冠之上的明珠,大草又称为狂草,是草书的一种,笔画连贯,结体简约。大草书家追求的是一种自由奔放、无拘无束的表达方式,通过墨色的飞白、枯湿、浓淡,以及字形的开合、收放、欹正等变化,展现出极高的艺术魅力。大草的魅力不仅仅体现在其外在的形式上,更在于其深层的文化内涵。它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等哲学思想的生动体现。大草的创作实际上是书家将自己的情感与感悟,通过笔墨的挥洒来表达,体现书家与自然的交融过程。纵观中国文化史,大政治家、大思想家、大文学家、大诗人、大画家、大雕塑家燦若群星,而真正意义上的大草书家如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张旭、怀素、黄庭坚、徐渭、宋克、祝允明、张瑞图、王铎、于右任、毛泽东、林散之,可见大草之难。
草书意象的灵动美、诡谲美无法用言辞准确描述,而热爱草书的人又是这样如醉如痴,赵壹在《非草书》中对这些人作了讽刺性的描写:“钻坚仰高,忘其疲劳;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笔,月数丸墨。领袖如皂,唇齿常黑。”正因为如此着迷才有瑰美的创造。沈鹏说:“狂草是书法中高度昂扬的浪漫主义,狂草打破字间大小和分行布白的通常规律,竭力强化疾涩、浓淡、润枯、重轻、往复、抑扬、向背、疏密、欹正、聚散等等对立统一的诸多因素,在有限的幅面中展开全方位突进,以惊险的使转为形质,在使转中举重若轻地掣动点画。狂草高度发扬创作者的主观精神,把个性发挥提高到最中心的位置。”[1]
一部书法史,如果离开了“草圣”以及灿若星斗的草书大家的名字和他们的作品,无疑大为失色。历史上“书家无篆圣、隶圣,而有草圣”(刘熙载语),草书的抒情功能无疑是最强的。草书,尤其是大草,以其强烈的运动感、节奏感和仪态万方、奔放驰突的美感特征而震人心魄,将书法的抒情功能推向极致。草书是生命精神的具象表达,其运动感、节奏感构成特有的“势”。“势”是书法艺术最重要的美感特征,我们读崔瑗的《草书势》,将草书的动势、形势、态势、情势等等形容到极致,便形成了狂草。他这样描写草书意境:“方不中矩,圆不中规。抑左扬右,望之若欹。兽跂鸟跱,志在飞移。狡兔暴骇,将奔未驰。”“状似连珠,绝而不离;畜怒怫郁,放逸生奇。”草书的意象的灵动美、诡谲美无法用言辞准确描述,而热爱草书的人又是这样如醉如痴,赵壹在《非草书》中对这些人作了讽刺性的描写:“钻坚仰高,忘其疲劳;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笔,月数丸墨。领袖如皂,唇齿常黑。”正因为如此着迷才有瑰美的创造。沈鹏说:“狂草是书法中高度昂扬的浪漫主义,狂草打破字间大小和分行布白的通常规律,竭力强化疾涩、浓淡、润枯、重轻、往复、抑扬、向背、疏密、欹正、聚散等等对立统一的诸多因素,在有限的幅面中展开全方位突进,以惊险的使转为形质,在使转中举重若轻地掣动点画。狂草高度发扬创作者的主观精神,把个性发挥提高到最中心的位置。”[1]
2017年5月20日沈鹏先生携夫人殷秀珍同往“林艺山庄”——解放初新华社训练班学习处
草书的象是表达写意精神的象。书法的势主要是指内蕴的力感而言,这种力感视之不见,感之可得,能唤起我们对生命精神、对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联想,而其“象”的本身是饱蕴深情的。书法的确不能直接描绘客观世界的形象,但与戏剧表演中暗示性的动作描写相表里,是写意化的象,这个象如天马行空、泠然御风,已进入无我之境,其实这种“无我”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草书的象深蕴了创作主体的生命精神和诗意情感。我们不妨借用王夫之论诗的名言来论书理:“一切景语皆情语”,意思是说诗歌中的一切物象看来是描写客观事物,但实际上或多或少、或直接或含蓄表达了创作主体的丰富情感。
沈鹏先生启蒙之师、清末无锡举人章松庵先生的画作
狂草是有法与无法的统一。一般说来,楷书重法度,草书重意境,其实二者是相通的。草书抒情强烈,要求有法中见无法,无法中见有法,创作的难度更大。关于写好楷书的重要性,苏轼说过一段名言:“书法备于正书,溢而为行草,未能正书,而能行草,犹未尝庄语,而辄放言,无是道也。”苏轼强调了楷书的重要性,作为各体之母,必须先写好楷书,写好楷书意味着打好了基础,而沈先生认为,写好楷书的确重要,但进入草书创作,光有楷书功力是远远不够的。写好楷书不一定能写好行草书,这个道理人们可能有所不知。沈先生认为苏轼此说容易产生误解,似乎只有正书到了“家”才谈得上写好草书,至于正书如何才算到“家”,写到何种程度才能进入草书,古人很少论述,不可能有一个绝对的标准。有些书人即以此为由,将进入草书创作视为畏途,在思想上就束缚了自己,对此,沈老有自己的看法:“第一,把正书(楷书为正书之一种)列为草书基本功,却不等于写好正书便‘自然而然’写好行、草书,正如站稳脚根才能够行走、奔跑,但站稳脚根不见得能够成为赛跑的健将。第二,由正书到草书有一个转化的过程。正书作为‘基本功’,在创作草书过程中要善于加以融化、吸收。草书本身从结体到布局有它自身的规律,也即有自身的基本功,为正书的基本功所不能替代。”[12]
草书是有法与无法的统一,古人多有论述,刘熙载说:“他书,法多于意;草书,意多于法。”(《艺概·书概》)孙过庭说:“真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情性;草以点画为情性,使转为形质。”(《书谱》)“点画”,应指带有楷意的线条,有相对的稳定性,属于“法”的体统;“使转”,是运动着的意象和线条,属于“意”的体统。写好草书,尤其写好狂草,应从“有法”中见“无法”,“无法”中见“有法”。‘法’的掌握,需要刻苦磨练,持久不懈,“意”的境界,需要认真领悟,不期而致。楷书没有“意”不免“状如算子”之讥,草书没有“法”,便令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论及草书“法”与“无法”的关系,沈先生说:“常言唐人尚法,‘法’不仅指楷书,也包括草书,在一定意义上,越是狂放不羁的草书,越严格受制于自身法则。”写草书,细微处是必须注意的,否则容易空虚浮滑,细微处必须体会法度美,同时也应把握整体的势。欧阳询从用笔的角度论述行草书有法与无法的微妙关系:“若枯松之卧高岭,类巨石之偃鸿沟;同鸾凤之鼓舞,等鸳鹭之沉浮。仿佛兮若神仙来往,宛转兮似兽伏龙游。藏锋靡露,压尾难讨,忽正忽斜,半真半草。”[13]沈老读王献之的《鸭头丸》帖时说:“笔法劲利内含,行气贯注,转折处灵活,又能控制笔力,好比骑自行车,转弯时既灵活又能牢牢把握车把。”[14]
响应赵朴初(左)号召,协同启功(中),为赈灾出力,时在1998年
什么叫气通于隔行?沈老说:“就是行与行之间要通。这张条屏五行,每一行之间的气是相通的,和音乐中的和声差不多。如果写第一行、第二行的时候,每个字的笔画写得一样粗,每个字都是一样的力道,那么行与行之间的呼应就不会形成有意味的形式。没有草书的动势,就很僵化,没有意味了。行与行之间的关系当然也包括上下之间的关系。怎么才能‘气通于隔行’呢?是不是第二行第一个字起笔的时候,要与第一行最后一个字的‘气’要相通呢?唐代张怀瓘有这个说法,但更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行与行之间相互的关系,要在书写第二行的时候,充分考虑到与前面一行有一个对应的关系,这种对应是辩证法的对应,而不是机械的对应。”[18]关于“气通隔行”的问题,我请教过言恭达先生,他说:“我理解气通于隔行是指从全局来理解。书法上行气一般指字与字之间的自然关联,实际上整幅作品也须做到气盛与气圆,此林老(林散之)所说的气圆,也是我们常说的气要包起来。要做到整幅神贯气足,就是要保证行间线态的变化,自然气息须全篇贯通。”
参考文献:
[1]《草书谈》,见《沈鹏书画谈》,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1997年9月第1版,第114页。
[2]《草书势》,见孟兆臣校释:《书品》,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2000年第1版,第7页。
[3]《读<李雁狂墨>随想》,同[1],第68页。
[4]《浪漫主义精神的高扬——学习毛泽东草书艺术》,见[1],第107页。
[5]王羲之:《笔势论十二章·处戈章第五》,见侯镜昶主编:《书法美学卷》,江苏美术出版社出版,第27页。
[6]张怀瓘:《书断》,同[2],第122页。
[7]《创造·情感·技巧——<当代中国的书法艺术>前言》,见沈鹏:《书法本体与多元》,作家出版社出版,2014年5月第1版,第44页。
[8]《深入境界——<王廷风书法集>序言》,同[1],122页。
[9]《狂草略得》,同[1],第136页。
[10]孙过庭:《书谱》,同[5],第29页。
[11]《浇花之余》,同[1],第120页。
[12]《狂草略得》,同[1],第137页。
[13]欧阳询:《用笔论》,同[5],第118页。
[14]《谈谈草书》,见《沈鹏书画续谈》(上),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2010年8月第1版,第21页。
[15]袁禾:《中国舞蹈学》,人民出版社出版,2011年3月第1版,第199页。
[16]《书断》,见孟兆臣校释:《书品》,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2000年1月第1版,第101页。
[17]《进入狂草》,《沈鹏书画续谈》(下),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第29页。
[18]《书学漫谈——授课实录选》,见《沈鹏谈书法》,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2015年1月第1版,第93-94页。
(本文选自《沈鹏书学思想研究》,作者蒋力余系湘潭大学教授、诗人,诗书画美评家,中国李白研究会会员,荣宝斋沈鹏诗书研究会理事,主要专著有《诗咏中华》《沈鹏诗书研究》《林凡评传》《抱冲诗艺研究》《求索何辞远——张海书艺探幽》《言恭达书艺研究》《周俊杰书艺研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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