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周倜 通讯员 刘孝谊 彭璐

生长在田间的蚂蟥会咬人，挺多人还蛮害怕它们的。但让人想不到的是，这种小生物，这次却成了肿瘤病人的“救星”。3月19日，湖南省肿瘤医院的医护人员利用它们，成功挽救一位舌癌患者术后濒临坏死的移植组织瓣，使患者避免了二次手术，这在全国还是首次。

这背后，不仅有医生们的高超医术，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插曲”。

医患11年后相逢，这次却面临着更大难题

接受这场治疗的，是50岁的陈先生。此前，他因左侧舌癌，曾于2012年在湖南省肿瘤医院接受治疗。彼时，该院头颈外二科喻建军教授为其做了左侧半舌切除加吻合血管的游离皮瓣修复术，术后未做放化疗就恢复了正常生活。

没想到，自去年起，陈先生发现右侧舌部又长出了肿瘤，且化疗也无效，他心怀焦急，再次来到湖南省肿瘤医院。

“在2012年的手术中，患者已经切除一半舌头，这次因为其他保守治疗无效，只能把剩余右侧舌体都切掉，为了保证患者生活质量，也必须再做一次吻合血管的游离皮瓣移植术修复创面。”看到昔日患者再次前来求助，此时已是该院大外科副主任、主任医师喻建军也很着急。

为陈先生制定了周密治疗方案后，喻建军即刻组织团队对陈先生进行了手术，结果很成功。按理说，后续对皮瓣观察一周后，如无特殊情况发生，陈先生即可出院。

但术后第四日的凌晨，值班护士突然发现陈先生舌部移植的皮瓣状态异常。接到护士通知后，喻建军赶去一看，发现陈先生当时皮瓣呈紫黑色，是明显的皮瓣静脉回流受阻、局部血液淤积形成的表现。

“通常，皮瓣移植后3天是危险期，度过3天后一般不会出现陈先生这类情况，但陈先生术前数次化疗可能导致血管内皮受损，较常人更易出现问题。”喻建军感到“事情不妙”。因为这已经是术后第4天了。

“手术探查效果预期较差，如果不采取有效方法及时处理，移植的组织必将会因为局部血液淤积导致坏死。”喻建军深知，后果就是必须再做一次大手术重新做组织移植，给患者带来额外的痛苦和经济负担，一个棘手的难题摆在了他面前。

治疗灵感，没想到是幼时读过的经典书籍

此时，给医生的选择，除了药物治疗外没有更好的方法了，药物治疗一般情况下收效不会大。

“怎么办呢……”一天深夜，喻建军没心思睡觉，在自家书房里踱步思考。

他瞟了一眼书柜里的书，突然“灵光一现”——他猛地想起自己小时读过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其中便有医生用水蛭为保尔·柯察金的伤口放血清淤的情节。

水蛭又名蚂蟥，是我国传统的特种药用水生动物，其干制品炮制后中医入药，具有治疗中风、高血压、清瘀、闭经、跌打损伤等功效。而活的饥饿水蛭可用其进行吸血的疗法，可以消除淤血和即时性提高局部血流量……顺着这条线想下去，喻建军来了灵感。

但野生水蛭生长环境复杂，可能附着许多对人体有害的病菌等微生物，不具备用于临床医疗的条件。

“这水蛭到底能不能用呢？安全的水蛭又上哪儿去找呢……”次日，喻建军在陈先生病床旁的一句自言自语，引起了患者家属的注意。

“我们乡下有！”陈先生的家人再三思索，想起家乡有一家水蛭养殖场，专门养殖药用水蛭。于是，大家层层打听，终于从家乡这家水蛭养殖场买来了几只水蛭。

在对水蛭质量进行严格评估和清洁后，喻建军打算试试对陈先生淤血的皮瓣使用水蛭活体疗法。

“我们一方面是利用水蛭的吸血功能吸出淤积在局部的静脉血，水蛭一旦开始吸血，它的口器就会附着其上，直到吸饱才会自然脱落，因此无需人工过多干预。”喻建军介绍，另一方面，该疗法通过水蛭在吸血过程中所释放的具有抗凝血功能的水蛭素清除组织中淤积的血液，增加组织的灌流量，比起人工针刺放血，活体水蛭吸血可以消除淤血和即时性提高局部血流量。

果然奏效了！数小时后，陈先生皮瓣淤血被水蛭清除大半，局部颜色明显变淡，说明局部淤血明显改善。第二天，喻建军又如法炮制了一次，渐渐地，移植皮瓣颜色基本恢复到红色。如此一来，陈先生免去了再次手术的痛苦。此后，他在该院医护人员的精心呵护下，情况日渐好转，目前已恢复进食和语言功能，准备开始下一步治疗。

活体水蛭疗法需专业人员操作，严禁市民盲目效仿

“我们头颈外科自2003年开展显微外科，时常能碰到类似陈先生这样的情况，但由于手术探查并不都有效果，有部分患者只能重新做移植皮瓣手术，这种情况目前国内外业界都没有办法完全避免。当时我就想，如果能用水蛭吸出淤血就好了。”喻建军回忆道，活体水蛭疗法是他幼年读书时看小说留下的记忆，没想到在自己当医生后得以实现。

“但是，活体水蛭疗法必须在极特殊的情况下，由专业医护人员完成。直接用野生活体或粗糙的养殖体进行吸血治疗，可能导致细菌或病毒从皮肤破损处进入人体，导致出现诸如脓毒血症、脑膜炎、败血症等不良后果。”喻建军严肃提醒，一旦使用不当，还可以导致患者出现出血不止、慢性失血等。大家在日常生活中，千万不要盲目尝试活体水蛭疗法，如果要用的话，必须有专业人员参与。

不过，这次成功也给了喻建军新的思考。他想着，如果未来可以加大对水蛭的养殖条件、使用场景的管理，制定完备的准入标准与规范，能让大家在安全的背景下使用活体水蛭，这对显微外科术后组织瓣静脉危象的处理或许是一个有效的选择。

作者：周倜

责编：王姚冰 李思炫（实习）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