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民国十八年，也就是1929年，上流社会纸醉金迷，低层人民则为了生存苦苦挣扎。

彼时，戏曲演员并不像现在如此的受敬重，而是被称作戏子，属于下九流，一般过得去的人家是根本不愿送孩子去学戏的。

《霸王别姬》中还是小豆子的程蝶衣和母亲相依为命，为了生存，母亲被迫做妓。但随着年龄渐长，堂子里无法再留他，走投无路的母亲只好带他去找戏班子的关师父拜师学艺。

电影剧照

9岁的小豆子盘亮条顺，是个唱戏的好苗子，但他却是个注定穷苦命的六指，关师父不愿意收。为了让他能够留在戏班，母亲狠心地当场剁下了他的第六根手指。

戏曲技艺传承靠的是师徒之间手把手、心口相传的教习、传授和指点，讲究“父子相传，师徒相授”。

师父除了要教授徒弟技艺，通常还要承担着父亲的角色，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甚至有些时候，师父还掌握着徒弟的生死大权。

因为，凡进梨园拜师学艺者，都需拜祖师爷、立“关书”，而“关书”实质上就是一种生死契约。

关师父和小豆子也立了这么一张字据，字据上写明：小豆子学艺十年，期间所进银钱俱归师父所有；不论意外还是自杀，生死由命；不服管教，打死不论。

02

为什么会有“不服管教，打死不论”这么一条呢？

那是因为旧时梨园教学的规矩便是“不打不出功”。

同先前的每一代师父一样，关师父深信棍棒底下出名角儿，对于那些未出师的孩子绝对不能夸，但凡他们出一丁点儿错，便得一通打骂。甚至有时一人犯错，全员都要跟着受罚。

打通堂

现实中，京剧艺术大师尚小云便曾因一句唱词不对，被戒尺捅破肚子，万幸捡回了一条小命。但他的弟弟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也是因为一句唱词不对，便被师父活活打死。

戏曲大师——尚小云

所以在当时，除了梨园世家之外，但凡有个出路的人家才不愿意把孩子送进梨园。

在那个法制不健全、道德畸形的年代，身份压死人，又有那么一纸契约作掩护，梨园里的师父通常被赋予了过大的权力。

而动辄打骂，到底是因为孩子们的不争气，还是自己生活不如意的情绪发泄，恐怕只有那些手持棍棒的师父们知晓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豆子签了契约，成了梨园子弟。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他所拥有的东西一样样地离他而去，他的母亲、他那根丑陋但从出生起就存在的第六根手指、他被迫剃掉的头发……

好在有热情豪爽的师哥小石头陪伴在侧，每每小豆子受到排挤或者被师父训斥时，小石头都会挺身而出，像个小英雄一样保护他。

小石头为小豆子包扎伤口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虽然母亲一直没有回来接他，但他已经无所谓，因为他有师哥。

03

戏曲中分生、旦、净、末、丑五大角色。因为早期不允许女性登台表演，所以有了男旦一角，男旦通俗来讲就是戏曲中男扮女装、男唱女腔的角色，它是中国戏曲中一种非常重要且主流的表演形式。

在关师父门下的十几个孩子中，只有小豆子是作为男旦来培养的。

男旦要求以男儿表演女子的身形、姿态和唱腔，对小豆子来说实在难以演得传神。

因他从小便知自己是个男的，这是一种深入骨髓和血脉的本能认知。

年幼单纯的他难以控制本性，在表演时频频出错。

一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小豆子却总是唱成“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小石头让他想象自己是个女的，小豆子听从建议，开始日夜练习。

背戏文时，其他孩子嬉戏打闹时，他一个人羞怯地躲在一旁，一直念叨着：“我是个女的，我是个女的……”,就像唐僧念的紧箍咒一样，只不过箍的不是孙悟空，而是他自己。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很快便到了“分行”日。这一天，每个孩子都要全力施展所学技艺，接受师父的考验，最后由师父定下日后在台上的角色。

小豆子一时心慌，又是忘词又是唱错。

当着其他孩子的面儿，气极的关师父突然将手里的铜烟锅捣入了小豆子的口中，这一下不仅将他捣得满嘴血污，似乎连他的男性意识也给捣碎了。

自此，小豆子像是开了窍。当他顺利地唱出“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时，当他平日里也不自觉地翘起兰花指时，他已经打心底觉着自己是个女的了。

就这样，在关师父的强权之下，小豆子一步步地被伐毛洗髓，生生地颠覆了自己的性别认知。

从踏入梨园开始，小豆子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断指、削发，到性别认知颠覆，这些经历一步步地将他拉向了悲剧的深渊。

“莫看江面平如镜，要看水底万丈深”，听起来煞是美好的梨园，实则竟是如此地冰冷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