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长安十二时辰》开场的一枚胡饼,走近流行大唐的西域美食

时下,《长安十二时辰》正在热播,这部由雷佳音和易烊千玺领衔主演的古装悬疑剧,我刚刚看过一集,还不敢妄加评论,感觉雷佳音演技在线,易烊千玺尚欠火侯。但从甫一开场的阵势上,从服化道等细节的把控上,《长安十二时辰》已经将剧组力图完美呈现盛唐风物的创作野心展露无遗。其中一个细节,就是胡饼的出现,在第一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这个极具”唐风“的道具出现了两次,第一次出现在开场的长安闹市,第二次是旅贲军旅帅崔器在长兄崔六郎的灵堂,含泪接过侍从递上的一枚胡饼。显然,注重细节的《长安十二时辰》剧组在有意强化胡饼这个代表了盛唐的重要符号,那么,胡饼在唐人的饮食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一枚胡饼的背后,又怎样勾连着一个丰富多元的大唐西域美食体系呢?

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
寄与饥馋杨大使,尝看得似辅兴无。
——白居易《寄胡饼与杨万州》

唐代的开放与包容,不仅让这个强盛的帝国广有四海,万邦朝觐,更让各种文化的交流与融合成为一道壮观的风景,乐天居士这首诗中所提到的这枚小小的“胡饼”,正是《长安十二时辰》中所刻意强化的唐人美食,而说到这枚从西域传来并广泛融入唐人生活的“胡饼”,则和我们今天吃的烧饼十分接近。这种胡饼在炉中烘烤而成,上着胡麻,内可着馅,可穷可富,据说唐代有一种叫“古楼子”的带馅胡饼很受欢迎,《唐语林》载,“时豪家食次,起羊肉一斤,层布于巨胡饼,隔中以椒、豉,润以酥,入炉迫之,候肉半熟食之,呼为古楼子”。

在京师长安,胡饼已是人们司空见惯的异域美食,街市上不仅有流动吆喝着卖胡饼的小商贩,还有很多负有盛名的老字号,像长安的辅兴坊,就是一爿胡饼摊铺扎堆食客云集之处。当然,很多人对这种美食喜之爱之,更愿亲手做之,美食达人白居易就是其中一位,“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寄与饥馋杨大使,尝看得似辅兴无”,在这首小诗中,我们可以看到白居易将自己亲手焙制的胡饼寄与友人万州刺史杨敬之时的那份得意之情,彼时的白居易,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顾况奚落为“长安居,大不易”的外省少年,而是一个深谙长安风物的达官显宦,这几枚他亲手焙制的胡饼,与其说是送给友人的,莫如说是在彰显着他对长安这座兼收并蓄的国际化大都市的同频与融入。

当然,说到胡饼,有一个人的名字也需要提及,他就是大唐最富传奇色彩的皇帝——唐玄宗。这位打造了开元盛世的皇帝,驾驶着唐王朝的马车驶入了最辉煌的路口,但他在这个路口滋生的惰性,则让他失去了继续直行的动力,驶上了不可逆转的囧途。据说安史之乱长安失陷后,唐玄宗仓惶逃往蜀中,路上饥渴难耐,“日向中,上犹未食,杨国忠自市胡饼以献。”曾经在开元这个年号下励精图志的唐玄宗也许不会知道,胡饼的盛行,正是与之相遇在那个海晏河清的时代,而当唐玄宗走向天宝这个年号,走向安史之乱后荒凉的驿道,食遍珍馐的他蓦然发现,他手中拿着的胡饼才是世间至味,这是怎样的人生戏谑啊!

毫无疑问,在唐人的饮食结构中,舶来食品已然成为不可切分的重要组成。胡饼的风行,只是唐人饮食“胡化”的一个缩影,随着“贵人御馔,尽供胡食”,许多从西域传来的食品如毕罗、奶酪、黄油等食品越来越受到上流社会的喜爱,而这种喜爱是可以迅速传染的,当众多西域食品从王府走向民间,它们的生命力便愈发旺盛。

	柳璟知举年,有国子监明经,失姓名,昼寝,梦徙倚于监门。有一人负衣囊,衣黄,访明经姓氏。明经语之,其人笑曰:"君来春及第。"明经因访邻房乡曲五六人,或言得者,明经遂邀入长兴里毕罗店常所过处。店外有犬竞,惊日差矣。梦觉,遽呼邻房数人,语其梦。忽见长兴店子入门曰:"郎君与客食毕罗计二斤,何不计直而去也?"明经大骇,褫衣质之。且随验所梦,相其榻器,皆如梦中。乃谓店主曰:"我与客俱梦中至是,客岂食乎?"店主惊曰:"初怪客前毕罗悉完,疑其嫌置蒜也。"来春,明经与邻房三人梦中所访者及第。

这段文字出晚唐志怪小说家段成式所撰的《酉阳杂俎》,和“黄粱一梦”的故事异曲同工,都是通过民间饮食和一个书生的入仕之梦缔结在了一起。所不同的是,在黄粱一梦中出现的主食是产自中国北方的黄米,而《酉阳杂俎》提到的这个参加明经科考试的书生在梦中吃的是一种叫毕罗的食物,这种食物传自西域,《酉阳杂俎》将其列入“衣冠家名食”,是一种当时在中原非常有名的面点,而从上文的记载看,毕罗是按斤计算的,在长安销售这种西域美食最火的地方,应该是在长兴里。这个后来科举及第的考生,通过一个美丽的“毕罗之梦”达成了自己心中的夙愿,足见中国文人的梦境与中华饮食的联系是多么深远。

如果说《酉阳杂俎》记载的这个故事还是西域美食在唐人小说中的折射,那么在《朝野佥载》中记录的这则故事,则让我们看到胡风已经融入到了唐人的三餐之中。《朝野佥载》云“张衡令史出身,位到四品加一阶,合入三品,已团甲,因路傍见蒸饼新熟,遂市其一,马上食之,被御史弹奏,则天乃降敕,流外出身,不许入三品,遂落甲”。这个叫张衡的官员看来够倒霉的,不过是因为没控制住自己肚里的馋虫,在路边摊买了个新出锅的蒸胡饼,没有考虑到朝廷命官的威仪体面,当街骑在马上大快朵颐,便落得个被御史弹奏的下场,使本应升的职没升成,但这则故事,却让我们从另一个侧面看到了胡风饮食在唐代的风行,在路边摊烧得旺旺的炉火旁,一个个鲜香诱人的蒸胡饼让匆匆赶路的人停下脚来,无论贩夫走卒,还是王公贵胄,为了能吃个热乎,吃个新鲜,可以全然不顾形象体统,这才是大唐美食的魅力所在!

当然,在包罗万象的大唐舶来饮食中,胡族肉食的种类和做法也让喜欢接受新奇事物的大唐子民迅速成为它的拥趸。有一道名为“浑羊殁忽”的特色菜肴便是胡风汉化的结果,这道菜的做法,是将肉和糯米用五味调好,塞入去除五脏的子鹅腔内,然后再将子鹅装入剥皮去内脏的羊腹中,用线缝合,放在火上烤,最后只将子鹅取出食用,这种做法,就是借鉴了胡人的“胡炮肉法”,并结合汉人的饮食习惯做了稍许改进。

除了烹制上导入胡风之外,一些蔬菜的引入更为丰富唐人的餐桌提供了多种可能,像源自波斯的菠菜,在唐人看来,不仅味美,且有解毒的功效,而胡瓜、胡芹、酢菜、甜菜这些西域菜蔬,更是在唐人饮食中司空见惯,尤其是制糖法的导入,更让唐人的味觉变得丰饶起来。

主人雕盘盘素丝,寒女眷眷墨子悲。
乃言假使糖为之,八珍重沓失颜色。
——司空曙《长林令卫象饧丝结歌》节选

司空曙的这首诗,说的正是糖在唐人菜肴中的作用,据《本草纲目》记载,制糖之法“出自西域,唐太宗始遣人传其法入中国,以蔗糖过樟木槽,取而煎成,清者为蔗饧,凝结有沙者为沙糖,漆翁造成如石,如霜、如冰者,为石蜜,为糖霜,为冰糖也。”从这段文字,我们可以看到,传自西域的制糖法已经在唐代民间广泛推行,它们和同样传自西域的胡椒等调味料品一起,共同构成了唐人的五味,融入了唐人生活的苦辣酸甜。

(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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