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悬疑剧《轮到你了》前半章结局以女主角的死亡暂时收尾，令人跌破眼镜。第二季“反击篇”6月30日一上线，收视率便再次刷新高。这部日本电视台25年后再度推出的两季连播剧，当“交换杀人”的游戏变为现实，“轮到你了”的恐吓纸条不断出现，杀戮一旦开始，游戏似乎怎样都不能终止……

日剧的“真香定律”：撑过第一集，熬完整个夜

《轮到你了》的播出时段，也被称为是具有挑战性的时段，此前放送过《我是大哥大》《3年A班—从此刻起，大家都是我的人质》等颇具实验性的剧作。漫改作品《我是大哥大》，“沙雕剧”的小众标签却俘获了大批观众，豆瓣近12万观众参与评分，仍有9.1分的不俗成绩。而校园推理剧《3年A班》的导演小室直子，同样参与了《轮到你了》的执导。

尽管选在了一个“刺激实验”的播出时段，《轮到你了》的第一集并不高能，甚至和现在通行的“热播法则”悖行：当下影视剧“争夺眼球”的生态，“注意力”至上法则成为制作上不言而明的默契，一个无比精彩抓人的开篇成为讲故事的重中之重。无论是韩剧的“前五集”定律——将所有噱头、悬念全部塞进前五集以吊住观众的胃口，还是国产网剧的黄金“前八集”——在付费之前留住观众，尽量让他们成为充值会员，都在遵循着这一套“游戏规则”。而十集体量的日剧显然有着不同的节奏，这一次“撑过第一集，熬完整个夜”的日剧“万能定律”，再次让观众“真香”了。

“撑过第一集，熬完整个夜”，指的即是第一集内容铺垫完成后，后续剧情渐入佳境，可使人不知觉之下追下去、直至天亮。《轮到你了》以“交换杀人”为题材，在开篇用论文式的数据科普了“交换杀人”的设定：凶杀案中熟人作案的概率高达90%，此时，警察通常从被害人身边人开始调查，一旦发现杀人动机，那么则会被锁定为怀疑对象。有人提出了“交换杀人”，因凶手与被害人之间没有联系、没有杀人动机来避责。很快镜头一转，进入第一集正片，一对恩爱的情侣住进了买下的公寓，幸福地准备登记结婚，然而公寓管理员和其他住户的画风都透露着诡异，但也没有更多可交代的有效叙事。

甚至第一集的群像戏十分“赶客”，以至于该剧初播出时的豆瓣评分只有7.8分（前半部分十集播完后评分升至8.6分）。整个公寓，18家超过20名住户的群像，海报上的角色便轮番出场，似乎犯了编剧口中的“讲故事大忌”：无从提供代入感，而区分、记忆各角色又浪费掉太多的时间。因此，有观众愤怒地写下观后感：“这部剧并没有挑战观众的智商，也没有挑战观众的胆量，充其量是在挑战观众的记忆力。”

直到第二集，在公寓居民会议上，“你有想要杀掉的人吗？”这样一个敏感的问题被抛出，大家抱着游戏的心态在纸上各自写下了自己讨厌人的名字，汇总后抽签。故事的轮盘正式开始运转，此前的种种诡异、不适感终于“卡”对了节奏。纸条上的人开始真的死亡，一集一惨死诡谲的“交换杀人”营造着小高潮，也掀开了《轮到你了》的推理之路。目前为止，前半章（前十集）的剧情主要都在制造死亡与悬念，第二季“反击篇”才着手解密。

所以，在第一季的追剧过程中带着满头的问号。不可分辨究竟是谎言还是真话的台词，信任之人可能下一秒便“黑化”，倚靠之人可能下一秒就死亡。兼之窥探感满满的模糊镜头，固定视角下的动线重复，关键信息处的消音处理，观众并没有比剧中主角知晓更多信息——尽管种种意外的反转吊着观众恨不得“一口气”追完，但这也是非常让观众“难受”的操作。尤其第一季结尾女主角的死亡，更是直接将这种观看时的“难受”推到了最高处，而这与该剧的策划兼编剧秋元康不无关系。

《轮到你了》：在本格派与社会派推理之间

提到秋元康的名字，马上会想到的便是他一手打造的“48系”偶像团体，一方面这也解释了《轮到你了》开篇“塞满”的群像戏，他极善于在团体里打造独属于每个人的看一眼就忘不了的“独特”。另一方面，《轮到你了》的悬疑铺排方式在秋元康的剧作脉络中早有迹可循，在恐怖悬疑片《鬼来电》中，他就在思考：当一个人没有犯错，却要承担惩罚时，才是真正的恐怖——因为伤害与杀戮无法被合理化，而逃不脱的、宿命般的死亡使恐怖更增一层阴影。

影片《鬼来电》的结尾，本以为死里逃生的女主角由美，和同伴安全地坐在警察旁边，似乎一切都要归于宁静。已过“死亡威胁”的时间，由美在家中舒适地洗澡，出来后整理自己的头发。敲门声响起，时钟却倒退到手机提示的死亡时间，最终由美还是在规定的时间死去了。“高潮之战”结束后的平静之下，暗藏另一颗威力更大的炸弹，一如《轮到你了》的结局。案件的幕后推手看似已被绳之以法，观众悬着的心刚刚放下，就在男主角幸福地求婚时，发现了女主角菜奈的死亡。“不得不死的菜奈”的暗号，将“杀人游戏”的悬念更向前推进一步。

鬼来电

“交换杀人游戏”这一设定，直面了人性之恶。与其说不犯罪是出于正义、善良等品德，不如说是为了不被抓到。一旦有作恶却无代价的可能，人性的兽化只在一念之间。在炫技式的案件设计中，加入了现实批评的力度，所以说《轮到你了》是站在本格派推理与社会派推理之间的某种新风格之作。

悬疑推理之于日剧和日影，已是经典类型。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发生的变化是，彼时，有关社会派推理的主题的审美疲劳开始出现。社会的宏大议题往往有损案件本身解谜精彩的程度，罪犯一眼可辨，关键是怎样让他伏法。探讨犯罪动机背后的社会危机、批评扭曲的现代社会的悲剧让新一代人感到厌倦，从未经历过战争创伤与战后重建的他们，对于社会派的写实主义之沉重不那么“在意”——社会固然让人不满意，但何必要花大把时间读一部300页以上的“谴责小说”呢！

另一方面，新的本格悬疑推理，尽管惊悚、幻想等各种变格派元素被采用，抛开了“是否实际上会发生”的狭隘现实性，在虚构中费尽各种心思想象炫目的手法。乐趣与刺激不断重复、升级、重复、再升级，然而套路也总有被用尽的一天。其中所谓“新本格七大守则”，第一条便是“把故事的舞台建筑在好像孤岛那样的封闭空间上。事件发生之后，已经出场的人物不可以离去”，还有“安排惨剧一件接一件地发生，可是凶手仍然不被查出，在这阶段，也可以包含一些侦探的错误推理”。

显然，《轮到你了》是站在极尽悬疑风格的本格派与看重人性批判的社会派之间的创作。一方面，采用了上文所提到的“孤岛模式”（杀人公寓）叠加“交换杀人”游戏规则的设置，观众在线上、线下发起的解谜热潮，都让该剧首先是一部成功的悬疑剧。同时，它想要容纳的议题则似乎更为广阔，仍要将视角落回人性与犯罪动机的剖析之上。电视台同时制作了番外篇《轮到你了房门之内》，“正片烧脑，番外问心”。

作为正片的补充，每集短短15分钟的番外，补上的正是“恶”背后的故事。也将正片中的种种诡异镜头做了一个叙事的“解压缩”——妒忌同行、猥琐讨人嫌的单身医生和他的“纸片人妻子”；恐怖的婆媳互虐；起初甜蜜、却被不孕不育阴影逐渐消磨干净感情的夫妇；撞脸明星演员的电梯修理工的“悲惨人生”；将幸福数值化、感情工具化的偏执狂主妇；认定别人拥有的才是最好、抢来却又抛弃的“渣女”……

最后，如果细分哪一种叙事更能为主流观众所接受？番外篇高出正片的9.1分的评分，或许已经给出了我们答案。层层悬念之后，人生的多种展开，人性的复杂幽深，仍有悬疑在提供“刺激”之外不可被忽视的魅力。

本文系独家原创内容，作者：韩思琪 编辑：罗皓菱。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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