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被遗忘的神剧,当年的团长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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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一场朗读会上,演员张国强读了《我的团长我的团》没有拍的一场戏——迷龙之死。他说:“算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头天晚上,张国强给段奕宏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明天要去读这一章。电话那边的老段愣了一下说:“你真行啊,我都不敢去触碰那段记忆。”

十年前,这部讲述一群溃败的中国军人在抗战后期赴缅甸杀敌的电视剧热播。剧中南天门战役的原型出自1944年7月至9月的松山之战,中国军队以一比六的伤亡代价,全歼驻守松山的日军,打通了滇缅公路,抗战由此进入反攻阶段。

因为之前《士兵突击》的火爆,原班人马打造的《团长》被寄予厚望。观众期待《团长》像《士兵》一样,也能有一个励志逆袭的许三多,说一句“不抛弃、不放弃”,让自己继续在成年人的童话里做个梦。


《团长》开播后,观众和专家都傻眼了,他们看到一群破衣烂衫的兵痞,操着不同的方言,说着粗俗不堪的台词。于是,很多人大呼看不懂,并以各种理由弃剧,如“画面阴暗、精神沉闷。

十年间,有幸与这部剧相遇的观众,都无法再跟它作别,因为自己记忆的一部分已经和炮灰团的兄弟们一起,永远留在了云南怒江边那个叫禅达的小镇。

对于几位主演来说更是如此

。张译在自己的书里说《团长》是穿军装的《红楼梦》;段奕宏在杀青之后的某一天,闲着没事儿翻剧照时,突然被涌起的回忆击中,泪流不止;邢佳栋说自己在一群炮灰身上看到了真正的自由;张国强则在两个月前,又回到了当年的拍摄地腾冲,在国殇墓园祭洒了四十八瓶白酒。

< 张国强在国殇墓园祭奠 >


江湖夜雨,十年孤灯,怒江仍在咆哮着流淌,《团长》的故事还有谁在听吗?

腾冲

2007年2月,《士兵突击》编剧兰晓龙在琢磨新剧的时候,翻起了时任中缅印战区美军司令史迪威写的松山战役纪录,在和导演康洪雷、制片人吴毅聊完之后,他们决定拍中国远征军的故事。

在那年的清明节,康洪雷和兰晓龙来到了云南边陲腾冲。在怒江边的松山上,两人发现了一座墓碑,上面刻着八千多人的名字,在20万中国远征军里,这只是一个军的烈士名单。

兰晓龙看到墓碑就不走了,他在旁边找了一块草窝躺下,一个人发呆。

在滇西烈士陵园,一群相互搀扶的老兵在战友的墓前列队,一个老兵用尽力气喊了一声“立正!”。老哥儿几个听到口令立马挺直了身躯,努力地像六十多年前那样举手敬礼。


看到这一幕时,康洪雷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凝固了。来之前,他看了很多远征军的资料。他知道,在腾冲的土地上,每1.5米就埋着一个亡灵,很多炮灰一样的兵连墓碑都找不到。

虽然那天是清明节,但是在松山战场墓前祭拜的,只有康洪雷他们几个人。回到宾馆后,康洪雷跟兰晓龙。

< 云南腾冲国殇墓园 >

兰晓龙没说话,以无声的抽泣作为回应。

在经过一年准备和172天的拍摄之后,《我的团长我的团》于2009年3月5日在四大卫视开播,第一集开头出现一行字幕:1941年秋,滇西某小镇。

这行字幕隐去之后,《团长》没有再给过观众喘息的时间,一个个说着各地方言的老兵直接撞到了每个人的眼前。北平“小太爷”孟烦了、东北兵迷龙、陕西军医郝兽医、湖南人不辣、上海军官阿译、不知道是哪里人的团长龙文章和家世显赫的师长虞啸卿。


这些角色不同于之前的任何战争剧,他们被演员注入了溢出屏幕的鲜活灵魂,仿佛从六十年前穿越而来。

他们嘴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千钧之力直抵人心。虞啸卿说军人职责:“我族军人,数千年都未有如此之溃败,你、我、他们、都该死。”

不辣说湘人骨气:

“中华要灭亡,湖南人先死绝。”

孟烦了的炮灰自述:

“人活着,总想发点光,散点热,可你不能拿我们当劈柴烧。”

还有龙文章那句振聋发聩、道出剧魂的宣言:

“我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

事故


这部讲述生命的电视剧,也曾遭遇人命关天的时刻,并且险些夭折。

2008年4月,拍摄中的《团长》接连遭遇两起重大事故,先是烟火师不幸去世,接着几十个群众演员受伤住院。当时全剧只拍了不到三分之一,很多人都觉得自己的努力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在群演出事那天,全剧组的人都跑到医院献血。看着每天在一起的“战友”昏迷不醒地躺在病床上,“迷龙”张国强受不了了,一个人站在墙角抹眼泪,边哭边骂,他不知道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


在全员大会上,“团长”段奕宏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他拍着桌子质问制片部门的人。

“我们在拿生命来演戏,而你们却不顾忌我们的生命,我们把生命交到这部作品当中,而你们丝毫没有去关怀和关心。”

当时,无论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心里都闪过一个想法:打包走人吧,不拍了。

刚出事那几天,所有人都像丢了魂儿一样,绝望的气氛在剧组蔓延,像极了剧中总是吃不饱饭、愁云惨淡的炮灰团。


段奕宏睡不着觉,半夜跑去敲张译的门,发现他在一个人喝啤酒。段奕宏问了句“还有吗”,张译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边叹气一边喝闷酒。

喝完酒老段还是睡不着,又出去跑步,正好看到低着头走过来的李晨。要搁平时,很熟的两个人不会打招呼,点个头继续跑就完了,但是那天段奕宏停下来问李晨干嘛呢,对方说没事儿随便走走。

两个人沉默地在马路牙子上坐着,李晨看出了老段的心事,说你接着跑吧,不用管我。段奕宏回到屋里,心里蹦出了一句话:我不希望这是我的最后一部戏。这也是剧组很多人的想法,大家都怕再出什么事。

在剧里,龙文章要带着手下的兄弟拿下南天门,在现实中,段奕宏把哥几个叫到屋里开了个会。他对张译、张国强他们说:“我想拍下去,我说服不了自己打包回家,你们呢。”

这群经历过《士兵突击》的兄弟们谁都不想走,张国强问康洪雷:“导演,咱还拍吗?”

把自己在屋子里关了八天的康导打开了门:“拍!为什么不拍!”

在一次全员大会上,主创团队对导演康洪雷说:“我们是你的兵,跟你出来打这个仗,一定要漂亮地打完!”康洪雷含着泪给大家鞠了三个躬,喊了一句:“往前走,坚持到底!”


炮灰

“我叫孟烦了,是中尉副连长,在长达四年的败仗和连绵几千公里覆盖多半个中国版图的溃逃中,我的连队全军尽墨。要活着,要活着。就算你有这个信念,也算奢侈。溃军不如寇,流兵即为贼。全军尽墨四周后,我流落到滇边的这座小县城。”

化身为孟烦了的张译,以这段自述开启了炮灰团的故事。如果孟烦了生在和平时期,爱损人好读书的他估计是个文艺青年,就像从小就想当播音员的张译。

因为一门心思想学播音,张译的高考志愿只填了北京广播学院一个学校,但是考了两回都没成功。为了给待业在家的他找事干,家人给他报了表演班。学了半年,张译发现自己爱上了演话剧。

20岁那年,张译考入北京战友话剧团,从哈尔滨到了北京。虽然进了话剧团,但因为形象不出众,身体又太单薄,所以张译一直上不了台,离男主角的机会相当遥远。

团里的政委跟他说:“你是个好孩子,要多读书,多学习!”张译很感动,不料政委话锋一转:“但是,别演戏,你演戏就是个死。”

张译不服,一有时间就写剧本,到处找机会演戏。有一次他带着拍好的照片去跑剧组,直接被副导演拦下来了。

“照片拿走,我们拍的可是偶像剧。”

比张译大五岁的段奕宏,从艺之路更为艰辛。在《团长》里,龙文章费尽心思假冒团长,在现实中,他顶着全世界的白眼考了三次中戏。


高中的时候,段奕宏和同学演了个小品,恰巧让一个上戏的导演看到了,随口说了句:“这孩子挺有天分的。”就是这句话让他着了魔,一定要考上北京的中戏。

第一次考试毫无悬念地以失败告终,初次进京的段奕宏在天安门坐了一夜,他倒没为自己哀伤,满脑子想的都是回家怎么说服父母,明年还让自己来考。

回到老家,他跑到话剧团,缠着团里的老师教自己演戏。一开始没人理他,他就每天按上下班的点儿来报到,自己训练形体,把团长都感动得不行,拿他来激励大家刻苦训练。

当时有个中戏的导演来剧团,段奕宏壮着胆子去敲门。“老师,我想考中戏,您看我有条件吗?”

这个导演很直接。“孩子,你这条件,退一万步,也考不上。”

考到第三回的时候,家里人也急了,父亲对他大喊:

“你不要折腾了,表演是咱这种家庭考的吗?考那个要走关系,你爸就是个看大门的!”

说起家世,迷龙的扮演者张国强可是梨园世家,他的曾外祖父倪俊生是评剧倪派小生的创始人,父亲张海峰是京剧演员,母亲倪静环也是评剧名角。


由于个子太高,站在戏台上跟“姚明”似的很突兀,家里人没让张国强继承评剧,而是让他去考佳木斯话剧团。在剧团,张国强演了16年的小角色。

因为工资太少,他从1992年开始在电视台和歌厅找活儿干,为了挣200块钱,他也去婚礼上唱过歌。

< 一头长发的张国强 >


九十年代的歌厅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他在台上唱,下面有的骂人,有的让他下来,还有的直接让他滚。这时候,脾气火爆的张国强也会把话筒一摔,像迷龙一样骂一句:“你去个屁的吧。”

和炮灰团的三位相比,铁血师长虞啸卿的扮演者邢佳栋有着最为魔幻的开局。考入北京电影学院的他是个优等生,曾被评为全班唯一的北京市高等学校三好生,就像《团长》里冉冉升起的国军将星。


但是,这样一个有为青年却被学校劝退了。当时,班里有个女生被欺负,邢佳栋带着宿舍的兄弟去为她打抱不平,事后他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退学后,二十岁不到的邢佳栋没有回老家太原,因为自感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他选择北上,到哈尔滨给朋友开的自行车店打工。他们的店在道里区新阳路245号,多年之后,邢佳栋还能不打磕巴地背出这个地址。

从北影校园到东北的自行车店,邢佳栋并没觉得有多大落差,每天就想着怎么能快速组装一辆山地车。当他能在十分钟内装好一辆车时,店里的一个兄弟因为欠债跑了。


上门讨债的人把看店的邢佳栋和另一个人绑了,把他们架到车上开了一天一夜。在车里,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哥坐在中间押着他们,邢佳栋问:“大哥,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对方说:“不该问的别问!”

邢佳栋心想坏了,该不是要把他们拉到野地里那啥吧。万幸,他们的落脚地是延吉的一个宾馆,除了不让出门,一日三餐都有,就这么住了一个星期。

有一天,看守他们的大哥跟邢佳栋聊天,在得知他是山西人后,大哥很惊诧。“山西的怎么跑东北来了?你之前是干嘛的。”邢佳栋说自己之前是学生,电影学院学表演的,大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这个小伙子长得还行。”

一周后,欠债的兄弟把钱还了,警察也找到了邢佳栋他们。被“解救”的时候,人质和绑匪竟然泪眼相望、无语凝噎,大哥说你们下回来延吉一定言语一声,邢佳栋说好的。后来,邢佳栋再也没去过延吉。


彼时,如今的荧幕硬汉们如浮萍般散落天涯,终日被命运的潮水拍打,他们多想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色,哪怕是演一个炮灰。

炮灰们最怕什么,是希望,因为希望意味着可能会赢,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在打退日军进攻后,孟烦了对他的团长哭喊:“你给了我们不该有的希望,明知道不可能,还在想胜利。”

是啊,炮灰团有什么资格想胜利,在上峰眼里,他们不过是一个可以牺牲的数字罢了。正如这四个退一万步都成不了明星的大龄青年,一点儿资本都没有可还在想成功。

生活有时残酷有时魔幻,有时也会为某些人吹响改变命运的集结号,认命的人听到了也会无动于衷,但是炮灰团的兄弟们听到之后,冲出了战壕。

集结

2001年,和张译同在战友话剧团的编剧兰晓龙写了一部名叫《爱尔纳·突击》的戏,只有六个角色,张译破天荒地分到了一个叫袁朗的角色,不过是B角,也就是A角的替补。有一次A角的演员有事来不了,张译想自己终于有机会上场了,没想到团里竟然外请了一个演员,还让他做接待。

但是张译没有气馁,别人在台上演戏,他在台下默默记下了所有人的台词。他最喜欢的角色是充满阳刚的伍六一,他经常趁下班后没人的时候,在排练场演伍六一过瘾。


那时,他未来的“团长”段奕宏也终于有戏演了,这位考了三回终于进入中戏的愣小子,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毕业。1999年,他在《刑警本色》里出演了杀手罗阳,一双动物般没有情感的眼睛让人后背发冷。

在《刑警本色》的关机发布会上,记者都围着明星采访,主演王志文突然走出“包围圈”,把站在角落的段奕宏拉了过来,对记者说:“他是段奕宏,非常有戏的好演员。”

和段奕宏合作过的女演员陈数说过,段奕宏和别的演员不一样,别人演戏是飙演技,他是拼心血,这样演戏很伤身体。

2003年,一个被称作专家的人到现场看了《爱尔纳·突击》,散场后他上台跟演职人员握手,站在最边上的张译握完才知道,这个人叫康洪雷,拍过《激情燃烧的岁月》。

2006年,《爱尔纳·突击》变成了《士兵突击》,导演正是康洪雷,散落天涯的兄弟们也被集结到了一起。

爱了这部戏六年的张译获得了班长史今的角色,班副伍六一给了“虎口脱险”后再次考入北影的邢佳栋,老A大队长袁朗由段奕宏扮演,连长高城选中了从东北赶来的张国强。

对梦想念念不忘的四个人,终于收到了命运的回响。

禅达

《士兵》让兄弟们相会,《团长》则让他们脱胎换骨。

《士兵》火了之后,张译他们的生活都变了。上街开始有人找签名,生活的压力变小了,但作为一个有追求的演员,精神的压力变大了。

张译知道自己不是史今,他一辈子可能都拥有不了史今那样的品质。但是在观众心里,他就是那个完美无瑕的班长。所以,张译那时候特别想从《士兵》里走出来,告诉观众,他不是史今,他能演更多的角色。

因为不喜欢战争戏,张译直到最后时刻才看完《团长》的剧本,读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是凌晨五点,他的心被震得破碎不堪,一直哭到六点。


张译觉得孟烦了是自己演员生涯中最难演的一个角色。演完史今后,张译收获了一边倒的赞誉,因为史今太像是成年童话里的人了,而孟烦了比史今复杂了几百倍,爱他和恨他的争论至今还在继续。

在剧中,别人哭的时候,他在笑,别人笑的时候,他在哭。这个弃学从军的兵油子似乎比谁都更清醒,又比谁都更糊涂。

孟烦了不想当炮灰,他想活着,他曾在当副连长的时候,把一百多号新兵蛋子忽悠得上阵冲锋,自己和老兵们躲在战壕里睡觉。在全连尽墨后,他靠装死活了下来,也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带着这条瘸腿,一路跑到了滇西的禅达。

但是,他和炮灰团的兄弟都被妖孽一般的团长改变了,从渣滓变回了人形。在团长要被枪毙时,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们是一直在逃,但多希望有个人能带着我们,相互之间不猜忌地往前走,多好。”

《团长》播出后,有个朋友跟张译转述别人对他演孟烦了的评价。

“一看这孙子就是憋着一口气演的,他肯定是想让别人知道,他除了史今之外还能演别人。”

< 张译在读剧本 >

张译承认,他确实憋着劲儿在演孟烦了,只要导演一喊开机,他的腿就自动“瘸了”。后来演《生死线》的时候,这个习惯还是有点改不过来。孟烦了这个角色贯穿全剧,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没有一个演员能拒绝这样的机会。

段奕宏也无法拒绝龙文章。在剧本出来之前,兰晓龙把他叫出来吃饭。在东直门的一家烧烤店,兰晓龙聊起了尚在构思中的孟烦了和龙文章,全剧的头两号男主。

聊完之后,他问老段对哪个更感兴趣,虽然这两个角色都让段奕宏摸不着头脑,他还是下意识地选了龙文章。“我不在乎第一第二,我觉得这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那个时候,段奕宏完全不知道这位龙文章是怎样的一个人,将带给自己怎样的体验。《团长》播出后,段奕宏演的龙文章被称作妖孽,这是一个从未在国产战争剧里出现过的形象。

他在战乱之际冒团长之职,在审判他的公堂上跳大神,用一连串的菜名和地名,唤起了炮灰们对家乡的记忆,对国土沦丧的仇恨。

我去过的那些地方,我们没了的地方。北平的爆肚涮肉皇城根;南京的干丝烧卖,还有销金的秦淮风月;上海的润饼蚵仔煎,看得我直瞪眼的花花世界;天津麻花狗不理,广州艇仔粥和肠粉,旅顺口的咸鱼饼子和炮台,东北地三鲜、狗肉汤、酸菜白肉炖粉条,苦哈哈找活路的老林子;火宫殿的鸭血汤,还有臭豆腐和已经打成粉了的长沙城……

从进组那天起,段奕宏就在准备这段独白,每天都在预演。正式开拍那天,不到两个半小时就过了。当天晚上康洪雷因为这场戏给他敬酒:“真的佩服你,祝贺你。”

在癫狂坚硬之外,龙文章的“软”更让人心碎。美国派来的教官无法忍受国军的黑暗,执意离去。“你和你的弟兄喜欢做别人桌上的筹码?刚死就被人忘掉,好像没活过?”

龙文章跪了下来。“没人想做别人的筹码,可总得有人牺牲。我没脸说自己是军人,我们不过是想挣扎出个人形。所以我求你们,回去,教我的兵怎么活。”

在塑造龙文章的这个角色时,康洪雷跟段奕宏说,他所有的癫狂、勇猛、神经质都应该是下意识的,是经历太多生死磨炼出来的,所以你的表演也应该是这样。

段奕宏做到了,他用外在的快乐和幽默演出了龙文章内心的愤怒和哀伤。

在172天的拍摄中,演员们也是“枕戈待旦”,扮演张立宪的李晨刚进组时惊讶地发现,好多人屋里都放着枪,为了找到角色的感觉。

《团长》展现的每场战斗,几乎都有近战和肉搏的场面。据张国强回忆,每天收工之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身上都是脏土,连鼻涕都是纯黑的。

2008年8月,导演宣布全剧杀青,每个人都像走了一场长征。

张译在杀青宴上喝得烂醉如泥,张国强那天站在山坡上大喊:终于解放啦!”段奕宏说他三年内不会再拍战争戏了。

“不辣”王大治走到康洪雷跟前问:“导演,我没给你丢人吧?”康洪雷拍拍他的肩膀:“没有!”

“郝兽医”罗京民的手也被导演握住。“老爷子,这个戏不错,咱们下部再合作。”罗京民也握着康导的手,心有余悸地说:“雷子,三年之内,我不跟你合作了。累死我了,太累了。三年之内,你的戏我不拍了。”

提前杀青的李晨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一个人不辞而别,他怕见到兄弟们会哭。

如今

《团长》的结尾当年让很多观众难以接受,炮灰团苦守南天门38天之后,营救的部队终于冲过怒江,一脸愧疚的虞啸卿站在对岸,迎接他的袍泽弟兄。然后,镜头一转,已经是六十年后,老年的孟烦了在买菜路上,与每一个兄弟擦肩而过,他们已经不是动荡时代的炮灰,变成了和平年代的普通人……

段奕宏说没拍的戏大概有10集左右。未完的《团长》让人遗憾,当年所说的“明年再拍”不小心成为了永远。

康洪雷后来跟记者说:“我知道他们几个都有遗憾,因为每个角色的归宿我都没有拍。但是,那些兵离开家六十年,这中间的空白我没法去填补,所以只能在六十年后,与每个人的幻影擦肩而过。”

2009年在宣传《团长》时,主持人问康洪雷,《士兵》《团长》之后,他们这些人还会再有合作吗。

“当然想让大家在一起,但又不能老在一起。因为每个人都要去成长、去开拓。再过五年或者十年,如果有可能再在一起,做一个不一样的东西。”

《团长》之后的十年,张译拿了金鸡,段奕宏晋身影帝,李晨变成了大黑牛,邢佳栋则在《大秦帝国》里,一个人对着绿幕演了239分钟的白起,靠演技成为热搜。

炮灰团的弟兄们都变了,又好像都没变。张国强就没怎么变,虽然他岁数最大,还常被张译他们欺负,但在戏里戏外他都像迷龙那样,敢爱敢恨喜怒都挂在脸上。

《团长》的结局没拍,张国强遗憾了十年。

“本来迷龙可以最牛一把的。”在去年的那场朗读会上,他一张嘴就变成了迷龙,还用声音把其他人也“演”了出来。当迷龙走调地唱起“我的家,在松花江上”,下面的听众都笑了,然后又都沉默了。

读完的那一刻,张国强用力地点了几下头。

“迷龙终于回家了,但愿他的家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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