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青蛇》|不一样的女性际遇,一样的情欲迷途

话剧《青蛇》以李碧华的同名小说为蓝本,经著名导演田沁鑫改编后于2013年公映,并在十年后的今天再次翻红。

《青蛇》通过演绎“人妖佛”的情欲纠葛,探索了不同类型女性的觉醒与成长,由此引发了大量探讨,恰与现代女性追求个性解放,不懈探索人生的愿望相契合,亦使这一流传600多年的人妖传说,再次散发出别样光彩。

导演田沁鑫亦言:“情欲、爱情、坚持、信仰,是《青蛇》要探讨的四个命题,其现实意义就是让我们看清人的欲望本质,保持对爱的敬畏和警醒,不至迷失在生活的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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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话剧版本中,白蛇想“做人”的动机取代了以往版本中的“报恩”。她一开始就想做“一户户炊烟升起人家,那一扇扇亮着灯的窗户里坐着的良家妇女”。

于是她把修炼成人的关键因素定义成做传统女性,她学着恪守妇道,侍奉丈夫,处处以许仙为尊,丈夫和家庭成了她做人的全部意义。在这一过程中,她也逐渐消解了自身的独特性,完全蜕变成依男人的爱为生的典型中国传统女性。

但其实,是她的爱赋予了许仙耀眼的光芒,毕竟连许仙自己都清楚,他就是“什么都不会干的一个宋朝男的”,如果不是娶了个美丽能干的娘子,他根本啥都不是。

为了许仙,素贞却不惜盗仙草,不惜与小青反目,不惜水漫金山寺,更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产子。可抛掷了千年道行,却换来丈夫的屡屡背叛,起初她自我麻痹,一次次隐忍原谅,只为“做了夫妻,就要一生一世”。

而最终,在彻底看清许仙的凉薄与懦弱后,素贞做“人”的愿望还是崩塌了,于是息情灭欲,自愿遁入雷峰塔下。

青蛇对“做人要先修情欲”的理解和做法,则与白蛇不同。

她热辣懵懂,游戏红尘,在一次次乱性中体会做人的快乐,她跳出纲常伦理对女子的束缚,用身体解放的极端形式打破规则,通过不断经历去辨识人心人性。

角色塑造方面,小青身上的弱点与困惑,也极大地丰富了她的个性张力。在探索“究竟该情归何处”的过程中,她成了男人眼中“比我还脏的畜生”;她逾越世俗伦理的底线,与许仙行苟且之事,严重破坏了与姐姐的感情;同时她又执着于得到法海的爱,一次次去纠缠追问“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青蛇离经叛道,践踏世俗,内心却也充斥着种种矛盾和痛苦,也更驱使着她去追寻更为深刻的生命意义——究竟什么是爱,人该怎样去爱。

而历经红尘辗转,通过白蛇和自身的经历,她终于了悟情欲真相,堪透了爱的本质,也终于达成了自我同一性的完善,以“永不止息,亿万斯年”的执着坚守,诠释了何为“人的爱”。她与法海在金山寺相守五百年,彼此反而超越了“情欲”,升华出凡人求而不得的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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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话剧《青蛇》也进一步呈现出男性形象的复杂“人性”特征,不但颠覆了对法海的刻板印象,也注重挖掘许仙的人性弱点。

不同于以往的“爱情破坏者”形象,话剧版的法海有情有欲,有智慧有缺陷,他既是重要的线索人物,也是情节的主要解构者。更多次以第三方视角审视每一个角色,体现出作为“高僧”的格局与大爱。

他为众人授业解惑的同时,自身也存在困惑:“到底是斩妖除魔,还是慈悲为怀,纠缠不清有点乱”。

逼迫白蛇喝下雄黄酒的背后,是俗世庸人的舆论压力;在白蛇盗灵芝的艰险斗争中,是请求南极仙翁对素贞“网开一面”的慈悲;对许仙“你还不如一条蛇”的愤慨源于对人性的失望;“寺院清寒,冷了你就披上我的袈裟”是敬重一切生灵的大爱;“你你你,不可去找别人”,是情窦初开的克制与占有欲;“你不是在我房梁上盘了五百年嘛”,是对小青执着追问的委婉回应和肯定。

对许仙的诠释,则注重挖掘人性庸常卑琐的一面。剧中的许仙不过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宋朝男的,路遇仙气飘然的美娇娘,就与之海誓山盟结为夫妇;得了婚姻的实惠,就追加承诺要过“孩子满地跑”的美满生活;听闻娘子是蛇就仓皇而逃藏入金山寺;明明已为人父却还说着“人妖本不同路”,许仙始终缺乏明辨是非、承担责任的能力,在白蛇三问盟誓的对答中,他的无能和孱弱更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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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常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语境中,我们似乎很容易为许仙的所作所为找到借口,毕竟素贞是蛇不是人,许仙始乱终弃也情有可原。放诸女性视角下,我们才更能看清情欲的空虚和身为女性的脆弱无力。

最终,青蛇在对自我的接纳与认同中悟得真爱,白蛇在爱的誓言里倾其所有,一败涂地。从“情欲”到“爱”,青白二蛇都难免悲剧,但一个是坚守后的无悔,另一个则是大彻大悟后的放下。

那些纠缠不清的情欲,使人妖佛三界紧紧维系在一起,于各自的修行历程中,摸索关于爱的出路和真谛。

而弗洛姆也在《爱的艺术》中说:“对情爱来说,只有一条克服失败的恰当途径——找出失败的原因,并着手探索爱的真谛。”

话剧《青蛇》也启发现代女性要敢于在感情中占据主动位置,同时保持更清醒的认知:情爱只是人生的一小部分,比之更重要的,是要朝着更宽广,更雍容明亮的所在,成长为更完善更优秀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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