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什么?
专访
作家 梁晓声
画家 刘墉
漫画家 朱德庸
科学家 王坚(院士)
奇遇自我
审美人生
探寻幸福
2023年,我们站在世纪疫情的关口,经历着世界的剧变。面对种种不确定性,作为个体该如何自处?过去的一年,我们跟梁晓声、朱德庸、刘墉、王坚等多位嘉宾相约问答,他们讲述的对于幸福和快乐的体悟,每每触动着我们。
梁晓声:如果你身处困境,请为精神和心灵寻找安放之地
一年前的春节前夕,一部电视剧创下了当时中国中央电视台近五年来电视剧收视新高,这部电视剧的原著便是梁晓声的同名小说《人世间》。和电视剧中来自“光字片”的主人公有很多相似之处,梁晓声出生贫寒,父亲是哈尔滨一家建筑公司的抹灰工,一家七口全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养活。
吴小莉:小时候的穷对您意味着什么?
梁晓声:穷当然是最不好的一种感受,当一个环境封闭的时候,我们小的时候只生活在“光字片”,孩子们和孩子们之间可能还有着一种穷欢乐。
当我们最初进入到市里的时候,我们哈尔滨的楼房有些的窗是很漂亮的,是俄式的,看到了和“光字片”不同的房舍,看到别人家的孩子站在那么漂亮的阳台上,望着街景的时候,你整个作为少年生活的、曾经的快乐,可能会被扫荡得荡然无存。当贫与富的生活差距,最近距离地呈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它有着一种几乎咄咄逼人的、无声的力量。
吴小莉:作为一个个体,不论面对什么样的困境,应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生命?
梁晓声:我们那个时候有可逃循的地方,我在少年和小青年时期是逃到文学里了,我的精神和心灵可以规避的一个地方。
吴小莉:安放的地方。
梁晓声:你想象那么一种情况,在那么破旧的一个家里边,你做着晚饭,然后锅里边是粗粮,苞米或者高粱米在熬着粥,炉火在你面前闪着红光,灯泡的度数又很低,这时候你一边看着锅,一边坐在火膛边的小凳上,同时看着一本喜欢看的小人书,灶口的红光会耀在书页上......
你沉浸在这个书的故事里,那会在你的记忆里留下很好的时光。因为人的心性不可能总是绷紧着,总要给他们有一个可以使心灵停泊在港湾的一个地方。
朱德庸:
如果你不快乐,
可以试着找回童年
面对困苦,如果说梁晓声通过将心灵安放到书籍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小确幸,那么来自台湾的漫画家朱德庸,寻找快乐的建议则是回到童年。
朱德庸曾在一次采访中这样描述现代人的困境,他说今天很多人以为自己在跟着时代走,但实际上很多人是在跟着钱的速度跑。现在的人之所以不快乐、产生这么多的困境,就是因为我们都在用别人的速度要求自己。
吴小莉:1999年,您到了北京创作《绝对小孩》,在北京这样的一个环境当中,对你的创作有哪些滋养?
朱德庸:跟很多人比起来,我算去北京去得很晚的,1999年才去。那时去的时候让我感觉像乘着时光机回到了以前,更奇妙的是,它跟我当时在台北的童年竟然有连接,因为那时很多所谓的“外省人”到了台湾,所以我自己小时候住的那个区就有各个省籍的人。
吴小莉:是来自各省、五湖四海的人?
朱德庸:对。我1999年去了北京之后觉得,北京的胡同跟我小的时候的那个巷道很类似。我在北京接触到的一些平民百姓,跟我小时候接触的那些地方的人非常类似。1999年的时候,我生活的那个地方已经有很大改变,所以我小时候很多记忆已经消失了。在北京的那段时间就像一个时光机,让我回到了几十年前。那种感觉隔了几十年,竟然和我的记忆是相通的,是一个很奇幻的感觉。因为有那个感觉,2000年我带着小孩到北京住在四合院。
有一天的早上,我起床打开窗帘外面竟然在下雪,因为从没见过下雪,我那时候看傻眼了,我儿子那时也在旁边,感觉很奇幻。我陪着我小孩过他的童年的时候,我又重新过一次我的童年。所以那么多因素组合起来,我开始画《绝对小孩》。对于童年我又重新回忆起来,后来的这么多年对我的人生影响这么大,是那一刹那的那几个条件的组合,让我知道童年竟然如此重要,而我自己都遗忘掉了。
吴小莉:你在《绝对小孩》里告诉大家,去找回你自己、过去的你,小时候的你会是人生未来的导师。
朱德庸:你要快乐吗?很简单,我都跟他说回到你的童年,去回忆一下小时候的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一直觉得人长大之后越来越假,是假我,但是小时候是真的我,小孩他不会伪装,他很真实地面对自己的一切。大家忽略了童年的梦,是因为大家认为那不符合现在社会的价值,那都是无用的梦。现在人的梦都要有用、有功能性,那当你做有功能性的梦的时候,你就不可能快乐了。
回到你的童年,想办法记住小时候的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你,什么事情让你快乐、让你不快乐,你最小的时候的梦是什么,你想做什么事情,你想到就照着那个去做。因为你长大了,你比你小时候更有能力,也可以负担很多事情,那你就去完成童年的你的梦想。
刘墉:人是一根绳索
任何一刻停住,你就掉下去了
关于幸福,从来没有准确的定义,就像人生没有统一的活法。当我们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时,你会怎么办?台湾画家、作家、教育家、慈善家刘墉,就曾经面临这样的人生拷问。
吴小莉:您说过一句话,您每天早上起来,感觉像是从坑里头爬起到地面上来,然后要攀登高峰。怎么理解?为什么每一天会从坑里头爬出来,而每一天的高峰在哪儿?
刘墉:你们居然会找到我这句话,深得我心,因为这正是我心灵的写照。有句话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把这个改了,我说“老骥伏枥,泪流满地,志在千里,只有一骥”。
你看,我们所有的联络的事情,你们问我有没有助理?我没有助理,我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做,苦心孤诣地要用力往前冲,那不是就像是从坑里头爬出来吗?腰酸背痛不想起,也要起来,我认为自己这本书还没有完成,那个文章还没有发表,对于学术上反叛的思想,我也有话要说,我还没有说。于是我就要起来,然后静下来,等到不气喘了,开始鼓足勇气跟体力,开始创作。我觉得人必须要超越,超越自己,人是一个需要超越的存在。
吴小莉:所以你绝对不会躺平的。
刘墉:对,如同尼采所说,人是一根绳索,介于超人与禽兽之间,你要不断地从禽兽的这一侧,往超人的那一侧行走。那是危险地前进、危险地回顾、危险地站立与停止,下面是无底的深渊。人要不断地往超人的这一侧走,任何一刻你停住,你就掉下去了。
吴小莉:那您觉得自己,每一天能够达到的人生高峰是什么?
刘墉:我非常欣赏梁实秋先生他讲的一句话,他说当上一件事情没有做完的时候,就开始研究下一件,那就是人生。年轻的时候,听不懂,现在非常了解这句话。也就是说上一件事情还没有完成,将要完成了,将要放鞭炮庆祝了,这个时候你已经开始做下一件。而不是等着那些开香槟的声音,砰砰砰的响,大家鼓掌,然后你才开始做下一件,去迷醉于上一个成功,不是。我盖了四十个希望小学,我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所的开幕典礼。
王坚呼吁年轻人:
相信未来,生生不息
当人生得到磨炼,幸福感和充实感就能降临。中国工程院院士、阿里云创始人王坚,则将这种磨炼称为“黑土地”的养分。在质疑声中,他主持研发了以“飞天”系统为核心,拥有自主产权的阿里云计算平台,此后他牵头创建了中国第一个云计算产业基地——杭州云栖小镇,而现在他最津津乐道的快乐,是2050大会的创建。
2050大会,是王坚在2017年在发起的志愿者组织,其主旨便是让世界关注年轻人的创新、年轻人对未来的看法。
王坚:我们天天可能说埃隆·马斯克,但是很少人知道,中国真的有小年轻倾家荡产在做可回收火箭,也真的飞起来了。所以2050大会中,大部年轻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但是在操心人类的未来。所以你说中国有没有那些人?是真有那些人,就是通过2050大会,我见到了这些人,我觉得应该让大家知道这些人,我的其乐无穷就在这个地方。
吴小莉:对于现在的年轻人,在寻求突破的过程中,你最想跟他们说什么?
王坚:回到我个人经历,两个案例我最想跟他们说的。第一件事情,从做云计算的角度,我也做了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当时要做云计算,所有人都是到硅谷找人回来做。可是当时,第一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钱,第二真正能够做这些的人,也是你拿手可以数得过来的。所以当时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是毕业不久的。这是我个人觉得最欣慰的事情。
第二件事情,这个世界创造出来的问题,远远多过我们过去技术解决掉的问题。正因为有了那么多的问题,下一代年轻人如果从创造、创新角度,一定比我们更有机会。我看过一个联合国的报告,世界上50%的人是30岁以下的,这个世界就是靠这些人创造出来的。
2023年是兔年,有很多对于年轻人的祝福,“兔”飞猛进、大展宏“兔”、前“兔”无量......幸福是什么?快乐在哪里?每个人可能都有着不同的答案。在今天,我们想借用梁晓声的一段话祝福大家,希望2023年,我们都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
吴小莉:您对普世的成功是不赞成的?那您认为的成功是什么?
梁晓声:哪一个人都追求好生活,好的生活应该是稳定而自适的,使自己的心性安稳下来,适合自己的那一种生活。如果每个人都去追逐所谓的“成功”,要么是当官,要么成为大款,这是文化对大多数国民的一种误导,文化才不应该是这样,文化的最大的作用是告诉我们绝大多数的受众,人生不必那样。
制作人:韩烟
编导:梅苑
编辑:马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