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 | 视觉中国
与伙伴在小溪旁的沟坎上铲猪草,冷不丁一条花鲢蹦到了脚边。天上掉下个大欢喜啊。
谁先发现的,很不重要,拿稳它最重要。七手八脚地将那个无辜的家伙死死摁住,又七手八脚地将它抬到远离水面处。
“快挖野锅腔!”在这方面颇有经验的人,有资格发号施令。也就是在田埂上、沟帮上,选个避风处,挖个坑。这个坑就是灶膛。厨刀是现成的,铲草的小锹。将鱼开了膛破了肚,再拿到小河洗干净,就可以开始烧烤了。柴火呢,多得是,随季节而定,枯树枝、麦秸秆、芦苇条,广阔天地,大有可取。
小锹又派上用场了,担在野锅腔上,也就是刚刚挖出的那个坑上面,作为烧烤的托盘;将鱼放在小锹上,或者放在沟坎上随处可拾到的河歪壳上,在下面点燃柴火,就烤上了。
这里有一点小小的麻烦,点火需要火柴,谁没事身上会带着火柴呢?可以去不远的生产队猪场“借”一下,当然,前提是饲养员必须正好不在。
烤熟了没有?没有人在乎。反正是自己烤的,不熟也满口生香。葱呢,姜呢,料酒呢,酱油呢?拉倒吧!不然怎么叫作“烧野锅腔”呢?一场野炊,一场狂欢,说来就来了,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预兆,说结束就结束了。然而,乐极生悲,那些理应装猪草的篮子,还空荡荡、眼巴巴地待在沟岸上呢,仿佛遭到冷落的怨妇。
猪还在圈里等着晚餐呢,回家怎么交代?就这条破鱼,耽误了铲猪草。后来,我读到汉乐府《陌上桑》里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知音——不就是说的我们那时辰的心情么?
有的狂欢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这次烤鱼事件。见猪没了吃的,母亲手中的扫帚立刻招呼了过来。
可是,少年的记性是有保质期的,下次,万一搂草打到一只野兔子呢?掰到成熟的玉米还能不能烤?挖到了山芋可不可炕?如今,吃一次烤鱼是非常简单的事,简单到只要掏钱就行。川味、粤味、东北风味、江南风味,都有,都是服务员将烤好的鱼放在巨大的不锈钢托盘里端给你。
味道都正宗,口感都爽滑,但快乐却似乎少了一点。少了擒鱼、挖野锅腔、找柴火的过程,还有烟熏火燎烧烤的过程……鱼的香味也不那么值得回味了。
问一下如今的少年,你能白手起家把一条鱼烤熟了送到嘴里吗?
小河边上土法上马的野锅腔实在不成体统,但是,曾经的那些少年很幸运,他们野性成长,身体与心灵都极为强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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