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 | 福州女子不输男,陆上女神陈靖姑

“莆田有妈祖,古田有靖姑。”

妈祖,大家都知道,是海上守护神;而靖姑,指的就是陆上女神,临水夫人陈靖姑。

陈靖姑又称临水夫人、顺天圣母、顺懿夫人、陈大娘、陈奶娘等是闽台两地家喻户晓的民间守护神。

在福建民间信仰中,临水夫人非常重要的女性神祗,和女神妈祖并驾齐驱,以护胎救产,保赤佑童”为主要神职功能。

临水夫人与林夫人、李夫人、三十六宫婆、江虎婆、石夹二女、刘氏舍人等神祗共同组成庞大的注生系统。信俗涉及生育、生产、生活、禁忌、演艺、占卜等方面,其中,生育习俗方面影响最显著、最为人所熟知。

祈子习俗

《藤山志》载:

“元宵前,家家祭祖,相传是日为塔亭临水奶诞辰,女子出嫁数年未育者,多有入庙求嗣。祷祝毕,取其神前一枝花归,谓之“请花’。”没有生育的妇女可以到庙中祭拜,向临水夫人祈子,欲生男孩者请白花回家,欲生女孩则请红花。

临盆礼俗

旧时, 妇女临产时

将临水夫人小像或是香火请至产房,以庇佑生产。若顺利生产,则需答谢神恩并将神像送回宫庙(俗称“回銮”)。

养育习俗

收惊是其中之一

,婴儿初降人世容易被大声响、新事物惊吓而魂魄离体,收惊用以安抚受惊的婴儿。再者,是请奶过关,过关主要是一种为16岁以下儿童举行的保平安和禳灾仪式。一般,福州地区儿童多在3、6、9、12、16岁做过关。

此外还有寄名(或称认契母)、请天狗、唤魂、行粲斗礼等养育习俗。

成年礼仪

《福州府志》载:

“民间则男女年16,延巫设醮,告成人于神,谓之做出幼。”

这些内涵深厚、形式丰富的信俗均凝练自临水夫人信仰源远流长的历史。

从“巫女”到“神女”

关于陈靖姑的身世民间有很多不同的说法。据万历年间《搜神记》中记载:

顺懿夫人,唐大历中,闽古田县有陈氏女者,生而颖异,能先事言,有无辄验。嬉戏每剪鸢蝶之类,喉之以水,即飞舞上下,啮木为尺许木马,呼呵以令其行止,一如其令饮食遇喜,升斗辄尽,或辟谷数日,自若也。人咸异之,父母亦不能禁。未字而殁,附童子言事,乡人以水旱祸福求之,言无不验。遂立庙祀焉。宋封顺懿夫人,代多灵迹,今八闽人多祀之者。

从这里看,陈靖姑是古田县人,并且生来就有灵异之术,而在她去世之后,才有应验乡人水旱祸福的神力。

而在《古田县志》中,有明确记载临水夫人出生于一个“世巫”家庭:神姓陈,世巫,祖玉,父昌,母葛氏……嫁刘杞,怀身数月,会大旱,祈雨响应,术神而身已告殒矣国。

生前为巫女;为百姓祈雨,又怀有身孕而殒命,这样的一个形象也与当时闽越社会好巫术的传统有关。

福建地区,崇神祀鬼的风气由来已久,民间信仰神灵众多,人们以为多祭拜一位神灵就多一份庇佑。

明代《八闽通志》有言:

闽俗好巫尚鬼,祠庙寄闾阎、山野,在在有之。

《厦门志》称:

吴越好鬼,由来已久。近更惑于释、道。一秃也,而师之、父之。一尼也,而姑之、母之。于是邪怪交作,石狮无离而称爷,大树无故而立祀,木偶漂拾,古柩嘶风,猜神疑仙,一唱百和。酒肉香纸,男、妇狂趋。平日扪一钱汗出三日,食不下咽。独斋僧建刹、泥佛作醮,倾囊倒箧,罔敢吝啬。

清代诗人查慎行在《福州太守毁淫祠》歌中更是惟妙惟肖地写出人们对民间信仰的热情:

八闽风俗尤信巫,社鼠城狐就私昵……家家杀牛磔羊豕,举国奔走如风狂。迎神送神解神怒,会掠金钱十万户。旗旄夹道卤簿驰,官长行来不避路……。

这样“好巫尚鬼”的地方大传统使得陈靖姑生前死后“显灵”事迹得以流传,加以祭祀。逐渐在历史流传中由地方“巫女”变为“神女”。

古代的女巫主要职能不仅局限在呼风唤雨,召唤神灵等方面,她们还具有接生,收惊等与妇女小孩相关的知识经验。

建宁府徐清叟子妇怀孕,十有七月不产,举家忧惧,忽一妇人踵门,自言姓陈,专医难产,徐喜,留之,以事告陈妇。曰:“此易耳。令徐别治有楼之室,楼中心凿一窍,楼下周围用板钉壁,置产妇于楼,陈妇同居焉。陈令备数仆持杖楼下,候有物堕地即捶死之。陈妇以产妇吹呵按摩,但见产一小蛇,长尺馀,自窍而下,群仆捶杀之。产妇平安,全家举手相庆,重以礼物谢之,俱不受,但需手帕一事,令其亲书“徐某赠救产陈氏”数字。陈曰:“某居福州古田县某处,左右邻某人,异日若蒙青目,万幸。”辞别出门,忽已不见,心常疑异之。后徐知福州,忆其事,遣人寻访所居,邻舍云:此间止有陈夫人庙,常化身于世,救治难产。”细视之,则徐所题之手帕县于像前。人归以报,徐为请于朝,增加封号,宏其庙宇。凡有祈求男嗣及妇人难产,祷之立应,至今香火尤盛。

陈靖姑死后显灵救助产妇的传说

◆南宋嘉定年间,身为福州知府的徐清叟将此事上奏朝廷,陈靖姑信仰从民间地方信仰提升至国家层面,宋淳祐年间,陈靖姑开始受国家敕封为“顺懿夫人”,进入朝廷祀典,成为万人膜拜的人间正神。

◆明朝时期,临水夫人信仰已经相当兴盛,福州、古田成为了信仰中心。这一时期临水夫人的相关传说就是临水洞斩蛇,据《福州府志》相关记载顺懿庙,古田县治东三十里,地名临水。女神陈氏,生唐大历初,家世巫砚,嫁刘杞,年二十四水有白蛇洞,中产巨蛇,时吐气为疫疠。日,有朱衣人执剑索白蛇而斩之,乡人诘其姓名,曰:“我江南下渡陈昌女也。”忽不见,亟往下渡询之,乃之其为神的。这则传说由闾山教一手打造,见于明代临水夫人信仰的广泛传播,这一女神很快得到了闾山教的重视,陈靖姑在原来出生灵异与保胎护婴的基础上,又增加了“斩白蛇”的神力,陈靖姑从些由民间的女巫形象转变为闾山教中的道教女神,在以福建为中心的信仰圈内形成了闾山“夫人教”。

◆至清乾嘉之际,福州刻印的一部文学作品《闽都别记》汲取各方志为素材,在统一临水夫人传奇故事上不仅奠定了后世临水夫人传说的基础,更为其增加了不少神秘色彩。故事主要描述了陈靖姑生平事迹:陈靖姑生于唐天佑元年(904年)正月十五日,3岁能朝观音图行拜礼,岁开始接受儒学,自幼由父母做主与古田刘杞定亲,16岁抗婚离家出走入间山学法,学成下山时师父叮嘱其24岁不动法器;回家割肉医救父母并嫁给了刘杞;出嫁后为民除害,斩蛇除妖、效力闽王,获赏三十六宫娥:24岁时恰逢福建大旱,此时其有孕在身不宜施法,无奈脱胎藏于娘家只身去祈雨,遭长坑鬼、白蛇施计窃食家中胎儿而重创掉入闽江,幸得母鸭救助,祈雨成功却为除二妖身死古田临水洞前。死后回阖山学习,屡显救产扶胎、保赤佑童之灵。

陈靖姑斩蛇

“ 女神”斩蛇

“斩蛇”是福建地区流传最为广泛的民间故事类型,深深根植于闽越民众的社会生活中,其中“斩蛇”故事最早可追溯于晋代干宝《搜神记》中“李寄斩蛇”传说故事,至元代《湖海新闻夷坚志》中“神产救蛇”出现了陈靖姑斩蛇的原初记载,再至明代无根子《海游记》、清代里人何求《闽都别记》、《临水平妖传》及福建傀儡戏《夫人戏》形成了“斩蛇事迹”贯穿始终的陈靖姑信仰传说。在这一流传中,陈靖姑的形象也经历了一个由“巫女”走向“神女”的演变。

在闽越斩蛇叙事中,无论是“李寄”还是“陈靖姑”她们都是以女性的身份进行斩蛇的,又是以“斩蛇”功成而贵为“越后”或这敕封为国家神灵。

这是为什么呢?也许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也许可以从久远前的历史碎片中寻找那只字片语所记载流传的答案;

在古代中原民俗中,周代开始便具有“男耕女织”的社会分工,男性抛头露面,下地种田,外出经商;女性隐居深,操持家务,养蚕织布。但在南方稻作区域女性也有下地种田或外出经商的社会风俗,“豫章、新安、永嘉、建安等郡衣冠人有数妇,暴面于道,寻道争分铢,以给其夫舆马、衣资。及举孝廉,更娶富者,一切皆给。”在中原士大夫看来,南方女性露面街头,从事耕作,外出经商是一种非常不雅观的行为。元代大儒陈普写了一首《古田女》的诗,强烈抨击了南方妇女外出劳作的社会风俗:

昔年过饶州,一事独唏嗟,清川俗妇人,以昼不以夜。上流濯垢腻,下流汲归舍,供佛与事尊,共用如啖蔗。朝昏卖鱼虾,晴雨亲耕稼,樵采与负戴,戚与夫并驾。流汗事岂非?失礼事可讶!我时适逆旅,一见为汗下。欲言不可得,况敢加讥骂,静惟天下事,无边可悲咤。一从文王没,声教不逾华,巴蜀与闽粤,至今愧华夏。男不耕稼穑,女不专桑拓,内外悉如男,遇合多自嫁。云山恣歌谣,汤池任腾籍,插花作牙侩,城市称雄霸。梳头半列肆,笑语皆机诈,新奇弄浓妆,会合持物价。愚夫与庸奴,低头受凌跨,吾闽自如此,他方我何暇?福州县十三,予幸穷崖下,十里近郭县,此俗独未化。一日来古田,拔秧适初夏,青裙半绞扎,水泥和拨迓。事事亦不恶,位分无假借,三王二帝年,人伦密无罅。冀方古当涂,沣水今沪灞,见恶如豺狼,嗜礼如脍炙。固无期桑中,亦无舞台榭,一国皆若狂,一年惟有蜡。盛年事耕织,斑白可休暇,习见宜如常,骤异良以乍。劝君但勤值,兹事宜永谢,倘能用吾言,鸡豚愿同社。”

这首诗概括了古代福建女性下地耕作、外出经商,为了家庭,不惜抛头露面的社会生活习俗。然而,直至明清时期,闽越各地仍然保留了这种传统习俗。

明何乔远《闽书》载:

泉州府“妇女芒履负担,与男子杂作。”

清道光《福建通志》记载:

福州府“人勤于治生,田则夫妇并作。”

民国《莆田县志》载:

兴化府女性承担男子之锁事“他邑国民责任皆男子负之,惟莆则男妇并重。田野妇女皆能躬耕,深山妇女皆能樵采。沿海妇女皆能捕鱼,家喻户晓,不烦督促,此全国所未见也。”

《临汀汇考》记载:

汀州女性勤劳之能“闽中风俗之险,至于妇女务勤劳,无若永定者。每日戛至锅蓐食,披衣衽,抹花帕罩髻,少长,什伍为侣,樵采一二十里林莽崖谷间,造夕阳衔山,各荷薪刍而返。虽衿绅儒士家不仗婢仆。凡负贩、春汲、种作、缝纫之事胥自任焉。妇女不能佐子夫食成立者,群起非笑之。”

从以上这些史料可以说明:自古以来,闽越社会的女性具有广泛参与田间劳作山中樵采、沿海捕鱼、外岀经商及在家庭经济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传统习俗。早期的闽越地区,被中原人士视为“蛮荒”之地,生存条件极其恶劣,“早期的闽越地区是一个男少女多的地方,这里的男子身体较弱,早天较多。”陶元珍在《山越人之体格》中提到:“江南卑湿,丈夫早天”,佐证了闽越男性早天的历史事实。在男女比例失调的社会状况下,女性为了家庭生活必须自愿承担更多的社会劳动,甚至在劳作力度上要超越男性,这也就形成了与中原文化迥异的“女主外,男主内”的文化传统。

因此女性具有了双面性的身份,一为祭祀大蛇的祭品;二为斩蛇的女性英雄。从祭品的身份看,男少女多的人口现状决定了闽越社会以“女性”祭祀大蛇,讨好大蛇;而从斩蛇的角度看,女性斩杀大蛇不是一种偶然性现象,而是对闽越女性主动承担社会责任,从事社会生产活动的普遍反映。而闽越普通女性形象正是陈靖姑“生前”形象的基础。

临水夫人这位由人而巫而神,终至成为道教女神,其形成过程也是历代君臣士民从各自立场与利益出发,对她不断进行改造、完善的过程,她已经不再是唐代古田农村普通的道姑,她不仅成为主罩一方的多能神灵,并且成为民间真善美的女神;她已经不再是历史上的某个人,而是历史长河积淀下来的一种文化意象,在社会环境的时代变迁中,逐渐成为了符合民众现实诉求的世俗化神灵形象。

还记得童年的那些游戏吗?

编辑排版 | 喵小姐

素材来源 | 临水平妖传,管窥临水夫人陈靖姑文化内涵;图源 | 网络

我们虎纠女子不输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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