珵素

说到曹操，人们很容易想到《三国演义》中给他的评价：“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在小说中，如此评价曹操的人是汝南许劭(shào)。许劭，字子将，汝南平舆人（今河南平舆人）。史书记载，许劭很有识人的才能好评论他人。《后汉书》中记载说，曹操前去拜访许劭，想让他给自己一个好的评语，许劭没有答应。于是曹操就找到机会威胁许劭，表示若得不到评价，就不会罢休。许劭无奈，只能说：“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意思是说，曹操清平之世的奸贼，乱世的英雄。《三国演义》中将许劭的话改成“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

《三国演义》对这一句的改动也不是没有根据。南朝梁文学家刘峻在注释《世说新语》时，曾经补充说，许劭对曹操的评语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不过刘峻的这条材料是补充在桥玄的评语下的。桥玄，字公祖，梁国睢阳县（今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人，是东汉晚期的一位名臣。《世说新语·识鉴》中提到了他对曹操的评价：“天下方乱，群雄虎争，拨而理之，非君乎？然君实乱世之英雄，治世之奸贼。恨吾老矣，不见君富贵，当以子孙相累。”意思是说，天下大乱，各路诸侯争雄，能够拨乱反正的只有曹操了吧？然而曹操其实是乱世的英雄，治世的奸贼。遗憾的是桥玄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不能目睹曹操建功立业，因此只能将子孙托付给曹操。

刘峻指出，《世说新语》中的这一段文字实际上是将桥玄、许劭两人对曹操的评价糅合在了一起，不仅如此，还将许劭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改成了“乱世之英雄，治世之奸贼”。不过根据《后汉书》的记载，刘峻的印象也是不准确的。

不过，为什么《世说新语》要将桥玄、许劭两人的评价糅合在一起呢？这从桥玄对曹操的评价中可以看出一二。抛开“乱世之英雄，治世之奸贼”这两句，桥玄的意思是非常明显的。在桥玄看来，有能力终结乱世的只有曹操。裴松之注解《三国志》时，引用的材料更是说明，桥玄相当欣赏曹操，因此愿意将家人托付给他。“吾见天下名士多矣，未有若君者也。”桥玄作为名臣，给予曹操如此高的评价，自然令天下人开始关注曹操。桥玄的赏识之恩，曹操也铭刻在心，《后汉书》中说，曹操每次经过桥玄的墓，都痛哭不止，还专门写文章祭奠他。

然而《世说新语》将“乱世之英雄，治世之奸贼”硬塞进桥玄的评语后，虽然整体评价仍是在肯定曹操，但意思却已经发生了些变化。从桥玄的原话看，他对曹操只有欣赏，而没有怀疑。但若依《世说新语》的意思，桥玄显然并不完全相信曹操，而最终将子孙托付给曹操，只是被环境所迫：此时他只能无视曹操的奸的一面，而肯定其英雄的一面。

换言之，经过《世说新语》的加工后，桥玄眼中的曹操从一个可以托付家人的杰出人才，变成了亦正亦邪的奸雄。奸雄，也就成了曹操身上最明显的符号。

似乎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世说新语》中的曹操多以负面形象出现，比如《世说新语·假谲》的十一条故事中，曹操一人独占五条，其奸诈程度，可以说无人能与之匹敌。此外，《世说新语》还多次提到曹操嫉贤妒能，如曹操嫉妒杨修，次次想要胜过对方一筹，结果屡屡失败。这些故事在《三国演义》中被进一步发挥，成了丑化曹操的重要因素。

当然，像《曹瞒传》在描述曹操的丑态也会展现其勇武气质一样，《世说新语》在赋予曹操奸邪的气质的同时，也给予了曹操正面的评价。但这些评价比重太低，影响不大。从《世说新语》和《曹瞒传》后开始，人们眼中的曹操再也无法与“奸雄”、“奸臣”脱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