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故事】曹学佺与徐五

福州西乡洪塘(今建新镇所在地)自古地灵人杰,人才辈出。福州戏创始人曹学佺和他住西门西峰里时结识的屠户徐五,二人成为肝胆朋友。肝胆到什么程度?当得知唐王朱聿键被清兵从汀州抓回福州绝食自杀时,二人也一齐跳江自杀,实现“不能同生但愿同死”的愿望。

曹学佺

曹学佺,明万历年间(1573-1619年)进士,官做很大,名震京城。明朝败亡时,唐王朱聿键在福州称帝,封他为太常卿、礼部尚书。可是他仕途不顺,一生为国为民却得不到一个好下场。

曹学佺认识徐五的过程是很有趣的。一年端午节,曹学佺不去西湖观龙舟,却去街坊闲逛。走着走着,他忽见一户人家门楹上贴一副对联。福州端午贴对联自唐代起就有,称午时书。曹学佺见此户贴的午时书,上下联是:“门幸无题午,人惭不识丁。”曹学佺心想,这联很幽默,明明贴着午时书,怎说“门幸无题午”?也明明会出这么好的联句,却又说“人惭不识丁”。出于好奇,他跨进了这户人家的厅堂。迎接他的是一位围着围裙、一身油腻的中年汉子。

“大哥。打扰了,”曹学佺抱拳带笑地说,“请问尊姓大名?”

“在下徐英。小名徐五,屠狗卖肉者也。”主人答道。

曹学佺感到稀罕,一个屠狗卖肉者,出口又如此文雅。徐五递茶让座,曹学佺一边品茶一边环顾四周墙壁,见满壁贴满联对,其中两副引起了他的莫大兴趣。一副是“仗义半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曹学佺心里暗暗称赞:“有意思,有意思!”再有一副是“鼠为粮绝潜踪去,狗因家贫放胆眠”,也令曹学佺点头称妙。

主客于是交谈起来。徐五得知曹学佺的身份,再在谈论中领教到客人的不凡学识,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从此二人常来常往,成为知交。他们从谈文弄墨到关心国家大事,两颗忧国忧民的心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回头说明天启年间(1621-1627年),曹学佺因著《野史纪略》,被恶监魏忠贤冒奏“私纂国史”,罢职为民,回福州洪塘乡闲住。但曹学佺仍忠心于国。魏忠贤倒台后,学佺又进京为御史,不久因丁母忧回籍。按理说曹徐相识正是此时。这个时候,国家形势危急,李自成陷北京,崇祯皇帝自缢殉国。消息传到福州,福州百姓痛哭流涕。话说曹学佺回福州组织一个“石仓文社”,并倡办儒林班。这时徐五也参加了曹学佺的活动,人家叫他“徐五爷”。徐五爷此时心情不好,写下了“雄心滚滚思归日,血泪纷纷只问天”的句子,很受曹学佺赏识。

唐王朱聿键

唐王朱聿键绝食死了,曹学佺和徐五感到一切都完了。这一日,徐五披麻执杖,带冥纸到洪塘石仓园来。看门人惊讶不已,问:“徐五爷往何处吊孝?”徐五说:“不到何处,就到你家作吊。”看门人更觉惊讶,问:“曹老爷一家都平安,你来作什么吊?”徐五说:“你家老爷还没有死?我认为他早已经死了。”说罢大哭。看门人更觉得奇怪,心想,把话传错了,也有的是;我今分明说曹老爷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他如何反痛哭不已?便诘问:“徐五爷,你莫不是疯了?”徐五也不回话,却疯疯癫癫地哭着到洪塘江边去。到了江边道头,烧了冥纸,又望北跪拜,痛喊着崇祯皇帝的庙号,又哭了一阵唐王,泪下如雨。哭了许久,流出来的都是血,然后咬舌投江而死。

徐五投江殉节的消息传入石仓园,曹学佺仰天长叹:“好一个‘雄心滚滚思归日,血泪纷纷只问天’,我一个大明臣子,还不如徐五爷!”当下叫备轿,也到江边去。家里以为曹学佺与徐五爷情谊一场,要到江边凭吊,谁知一到道头,也依样向北跪拜,然后向江里喊话:“惭愧,惭愧,徐五爷,我迟你一刻,随你去也!”说罢也跳到江里去。曹学佺跳水自尽,惊坏了轿夫和家人。大家慌忙都跳到水里去,把曹学佺救了上来。

鼓山涌泉寺

曹学佺被救活之后,清兵南下入福州,学佺心灰意冷,坐轿到鼓山涌泉寺烧香,问国家前途。他烧了香,在大雄宝殿里刚刚跪在拜垫上,忽见拜垫的前面横着一条绳。他心里会意,忙取了绳子悄悄地存在衣袖里,便传唤备轿回家。曹学佺没有回到洪塘的“石仓园”,只在西峰里别墅过夜。是夜夜阑人寂,曹学佺拿出那一条绳子,对着绳子哭了许久,然后在书案上写下十个字:“生前一管笔,死后一条绳。”放在砚匣里,又把书案摆成一个方圈,就像一副棺材。曹学佺在“棺材”里整肃衣冠,又取出那一条绳子,套在脖子上,向北自缢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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