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聆听徐志摩。

当前浏览器不支持播放音频 11:26叶国辉《再别康桥》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1928年11月，在第三次访欧归国的渡轮上，31岁的徐志摩写下了他日后最著名的一首诗，《再别康桥》。回到上海不久，这首诗在《新月》杂志上发表，诗的美妙与真切感动了世界。诗歌发表不到三年，诗人便意外辞世。

90年后，作曲家叶国辉将《再别康桥》谱写成了一段约12分钟的乐曲，由男高音歌唱家韩蓬和浙江交响乐团乐团演绎，近日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首演。徐志摩的长孙徐善曾带着自己的家人，特意从美国回到上海聆听了这场首演。“非常动人，叶教授的音乐很好地契合了诗歌的节奏和韵律，同时也带给我全新的感受。”

男高音登场，仿佛徐志摩从心底里咏唱

《再别康桥》有怎样的魔力，发表90年后依然深入人心？

叶国辉觉得，这首诗字里行间横溢的才华，牢牢地抓住了读者。“这样一首创作于上世纪20年代的诗歌，既有东方韵味又有西方元素，极具海派特色，给人带来丰富的文化体验。”

徐志摩1918年赴美学习银行学，1921年，他经由英国著名作家狄更生的介绍，以“特别生”身份进入剑桥大学学习政治学。在剑桥的两年，他深受欧美浪漫主义和唯美派诗人的影响，奠定了他的诗风。他曾说：“我的眼是康桥（今通译为剑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

今年6月，叶国辉去了一趟剑桥大学，春夏之交的康桥，正是当年诗人最难忘的。2008年，剑桥大学国王学院在剑河之滨的草地上，为徐志摩立了一块白色大理石的诗碑，上面刻着《再别康桥》中的诗句，如今已成剑桥一景。

剑桥校园里刻有《再别康桥》的诗碑

在剑桥，叶国辉寻觅徐志摩走过的路，希望能从他的视角去感受康桥。最初，叶国辉想在音乐里用到女高音的吟唱，但最后还是换成了男高音，因为他希望这部作品听上去 “仿佛是徐志摩从心底里咏唱”。剑桥大学教堂的钟声打动了叶国辉，他将旋律完整记录下来，放到了自己的作品里。首演时，当男高音歌唱家韩鹏的咏唱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将情绪推向高潮，接着，两架大型管钟模拟了教堂的钟声，仿佛在远处回响。音乐转而变得深情，陷入诗人的离愁别绪之中。

“我想这首诗里最动人的是对自然的热爱和对过去的怀念。”徐志摩长孙徐善曾说。徐善曾从小移居美国，12岁时第一次读到《再别康桥》这首诗的英文翻译。多年来，每读一次，他总能感受到一些新的东西。“大家对这首诗里的潜台词有很多不同的猜测，不少人认为这首诗和林徽因有关，和他们过去一同在剑桥度过的日子有关。”

徐志摩和徐善曾

在叶国辉离开剑桥两个月后，徐志摩长孙徐善去了剑桥，参加第四届剑桥徐志摩诗歌节。在诗歌节上，一座以徐志摩命名的中式花园正式向公众开放。这座小小的花园，就建在那座刻着《再别康桥》的白色诗碑旁，园中种着玉兰、梅花、竹子等植物。国王学院首席园艺师史蒂芬·科格希尔在设计中融入了中国道教和佛教理念，花园中央是以黑白石子砌成的阴阳图案，一条刻有《再别康桥》中英文诗文的小径从“阴”“阳”中穿过。仪式上，孙徐善在中外诗人面前念诵了这首诗。

在叶国辉之前，《再别康桥》这首诗已经无数次被创作成音乐作品。让徐善曾印象深刻的是剑桥国王学院委托英国作曲家约翰·卢特（John Rutter）创作的合唱作品，由国王学院合唱团演绎，被收录进国王学院的最新唱片里，今年1月发行。让人意外的是，这首作品竟然是用中文演唱的。国王学院合唱团的成员们为了演绎好这首作品，特意学习了中文。“约翰·卢特的作品和叶教授的作品风格很不一样，把他们对比起来听，会很有趣。”徐善曾说。

在四明邨，用音乐延续一首诗歌的生命力

有意思的是，叶国辉写《再别康桥》的地方，正好在徐志摩当年在上海居住过的四明邨。四明邨是一片新式石库门里弄，国学大师章太炎、电影明星胡蝶等一众名流曾在此居住。徐志摩和陆小曼婚后，一开始住在上海龙环路（今南昌路）花园别墅11号，后来搬来四明邨。当年，印度诗人泰戈尔应徐志摩之邀访沪时，也曾在四明邨小住。1928年，徐志摩从英国乘船回上海，也许正是在四明邨的居所里完成了《再别康桥》的定稿。

叶国辉与徐善曾在前者位于四明邨的工作室

“工作室在这里，我经常在附近的街区走来走去。这里下雨的时候，天井很漂亮。感谢徐志摩留下这么美好的文字，不断给我带来灵感。”叶国辉说。写《再别康桥》时，徐志摩已经第三次到康桥。这首诗写在归途上，他面对的是茫茫大海。叶国辉说，这让他想起自己读大学的时候，每年暑假结束都会从武汉坐船回大海，需要三天三夜时间。“在航行的船上，面对波涛滚滚，我每次都会和诗人一样思绪翩飞。我觉得，要写出真正契合的作品，就要走进他的世界，像他那样去感受，像他那样去思考。”

徐善曾也已第三次来到四明邨了，在叶国辉的工作室里，他讲起这些年在世界各地遍访祖父足迹的经历。在中国、美国、英国、印度、日本，他见了许多不同的人，听了许多不同的故事，渐渐拼凑起祖父短暂的一生。徐善曾毕业于耶鲁大学，获得应用物理学专业博士，曾担任数家科技公司高管。他开玩笑说，自己不写诗歌，只写物理公式。但他为祖父写了一本传记，名字叫做《志在摩登》，由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中文版今年问世。通过这本书的撰写，徐善曾逐渐走进了祖父的世界。谈及祖父与祖母张幼仪的婚姻，徐善曾也表示了他的理解：“祖父相信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在他的时代，他是一个想要改变的人。他不仅树立了自己的哲学，还勇敢地践行着自己的哲学。他还是一位女性主义者，他相信女性的权利，也十分尊重女性。”

在探索祖父人生的过程中，徐善曾也更多地了解了祖母张幼仪。“和祖父离婚后，她的生命得到了延展。她成为一位银行家，还打理着一家名叫‘云裳’的服装公司，经营西式服装，曾经风靡上海滩。我在上海历史博物馆看到了她从前穿过的旗袍。在祖父经济困难的时候，她还给他提供过许多支持。”

徐善曾的女儿徐文慈是一位年轻的电影制作人，已经导演过5部短片，分别在纽约、新加坡和中国香港拍摄。在她的电影里，女性总是绝对主角，这一点似乎继承了她的曾祖父。下一步，徐文慈希望能筹划自己的电影长片。“有一天，我想把曾祖父和曾祖母的故事分别搬上银幕。在剑桥以外的西方世界，真正知道他们的人还不多，我和父亲都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力量讲述他们的故事，让世界上更多人认识他们。”

为《再别康桥》谱曲的过程中，叶国辉对徐志摩其人其诗的了解逐步加深，萌生了创作一部歌剧的想法。“《再别康桥》首演的时候，许多观众都觉得像是在听歌剧，何不将其延伸开来，成为一部完整的歌剧呢？我甚至想自己当编剧，用一种比较新颖的音乐和戏剧结构，来讲述徐志摩的故事。”

徐善曾也很期待未来能见证一部关于徐志摩的歌剧在他曾经居住过的四明邨诞生。“当年住在这里的祖父，一定不会想到，90年后，我们会在他居住过的街区，讨论他的诗歌和他的人生。如果他当年知道自己的故事将变成一部歌剧，他希望能听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