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国男女老幼都爱鲜花簪头

古代画家笔下妩媚的茉莉花。

来自西域的素馨花,袅娜可爱。

大洋网讯 “耶悉茗花、末利花,皆胡人自西国移至南海。南人怜其芳香,竞植之。”这句话,是我从晋代才子嵇含所著的《南方草木状》中摘录下来的。嵇含是魏晋竹林七贤之一嵇康的侄子,亦是当时的文学奇才,他在担任广州刺吏期间写下了《南方草木状》,用典雅的文笔记录下岭南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文中的“耶悉茗”即在广州得宠近两千年、如今不怎么被人提起的素馨,“末利”就是今天我们说的的茉莉花;正是这两种来自异域的芬芳小白花,奏响了岭南两千年花事传奇的序曲。

“耶悉茗”来自西域 在岭南得宠两千年

公元前196年,西汉鼎鼎有名的大才子陆贾出使南越,意在说服南越王赵佗归顺大汉王朝。虽说陆贾满腹经纶,巧舌如簧,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但这一趟旅程,他心里也不是完全有底。在赵佗面前,他可以夸耀大汉天子富有四海,征服区区南越国不过是探囊取物,但其实刘邦举行登基大典的时候,连四匹纯色马都凑不齐,朝廷的钱包瘪得很。自号“蛮夷大长老”的赵佗真要不低头,他也未必完全有胜算。为此,他路过岭南境内一座山岭时,默默祈祷山神,如果此行成功,将以丝绸包裹山石,以作酬谢。

陆贾的迷信是时代局限,我们先不谈。不过,他求胜心切,许的这个愿实在大了一点。这场谈判的结果大家都知道,陆贾以谋略和才华征服了赵佗,带着赵佗赠送的一口袋奇珍异宝,胜利凯旋。回程路上,他想起了还愿的事。许了愿不还,在当时的人们看来是不可想象的,可这么大一座山,真要用丝绸包裹,实在找不到这么多丝绸啊。陆贾不愧是当世才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雇来一大群“民工”,在山上遍植花卉,连山石间的角落也没放过,一时间,鲜花“遍岩谷间,蔚若云霞”,那样的灿烂和美丽,任何精美的丝绸都比不上,陆贾自己也十分得意,特意将这一段往事写在了《南越行纪》中。

陆贾想出以鲜花代替锦缎的主意,固然是奇思妙想,却绝非凭空而来,因为他刚刚作别的南越王城(注:广州史上最早的王城),就是一个处处都有鲜花的地方。陆贾在《南越行纪》中写道,城里城外的居民,不分男女老幼,个个都喜欢将鲜花簪在头上,作为妆饰。最得宠的鲜花有两种,一为耶悉茗,一为茉莉。耶悉茗其实就是为后人所熟知的素馨花。陆贾还就这两种花的来源作了一番考证,他说,素馨和茉莉都来自西域,花瓣洁白细小,却又极其芬芳,路上头簪花饰的行人走了老远,空气里还有暗香浮动。

看着城里城外遍植花卉,闻着无处不在的花香,陆贾不禁感叹:“此二花(耶悉茗、茉莉)特芳香者,原自胡国移至,与夫橘北为枳异矣。”换言之,陆贾觉得,素馨、茉莉看似柔弱袅娜,却能漂洋过海而芬芳依旧,实在是外柔内刚,其生命力之坚韧,令人心折。其实,素馨、茉莉持续两千年深得广州人宠爱,直到明清年间,珠江两岸大片大片的花田,还是它们唱主角,细究原因,或许还是与其温柔而又坚韧的气质有关吧。

荔枝龙眼指甲花 千里北上到长安

陆贾雄辩滔滔,谋略非凡,不仅说服了赵佗归顺大汉王朝,还成了赵佗的密友。赵佗在王城里修了一座优雅精致的宫苑,陆贾在居留岭南期间,自然也是南越王宫的贵客。那么,他眼里的这座宫苑到底是什么样的呢?种了哪些奇花异草?1995年至1997年,考古学家在中山四路西段发现了南越国的宫苑遗址,一座大型的石构水池和一段长达150米的水渠遗迹给他们带去了大大的惊喜。借由考古学家的精心还原,我们也能对当年陆贾眼中那个花木葱茏的王家园林有个大概的印象。宫苑依山傍水,北边,层峦叠嶂的白云山遥遥在望,南边,珠江烟波浩渺,水天一色;宫苑内,一泓碧水,映着辉煌的宫殿,又有一渠溪水,蜿蜒着流入园林深处。考古学家还在宫苑遗址发现了树叶的痕迹以及多种果实的硬核,由此可见,陆贾见到的岭南花草,绝不止素馨与茉莉两种。

仔细推敲历史典籍,我们可以合理地推测,陆贾至少还见到了袅娜的指甲花与豆蔻花。早在两千年前,爱美的女孩子已经懂得捣碎花瓣、提取汁液来染指甲,故而才有了这个称呼。据记载,指甲花是由“胡人自大秦国移植于南海,花极繁细,才如半米粒许”,不过,由于它同素馨、茉莉一样,芬芳馥郁,所以少女们除了用它染指甲外,还喜欢折几枝花,插在衣襟内,闻着花香,一整天都心情愉快。豆蔻花则产自交趾,“其叶似姜,其花如穗,嫩叶卷之而生。花微红,穗头深色,叶渐舒,花渐出”。记得小时候读《红楼梦》,贾宝玉初游大观园,题了一联“吟成豆蔻诗犹艳,睡足荼蘼梦也香”,连最古板的贾政都拈须微笑,就特好奇豆蔻花到底长啥样。当年并无“百度”可用,只能钻进新华书店,在书堆里乱翻一气。没想到,两千年前的陆贾早已见到了豆蔻花,他真有眼福。

陆贾出使南越国近百年后,大汉王朝进入鼎盛时期,汉武帝再也不能容忍南越国在“卧榻之侧酣睡”,挥师南下,平定了南越国,花木葱茏的南越宫苑也被汉军付之一炬。不过,由于岭南奇花异草的名声早已传到中原,汉武帝平定南越后,在皇家园林——上林苑内修建了扶荔宫,种植从岭南带回的奇花异草,指甲花、山姜花、桂花、荔枝、龙眼、菖蒲、柑橘等赫然在列,倒是素馨与茉莉不见记载,所以,这两种芬芳馥郁的舶来花卉有没有北上,姑且存疑。遗憾的是,由于南北气候迥异,这些来自岭南的奇花异草,在皇宫里过得并不好,成活率很低,汉武帝为此大动肝火,可也无可奈何,但岭南年年进贡奇花异果的风俗就流传了下来,一直延续到明清。

(注:本文参考了《从画像石及南越王宫署看汉代园林》《试论秦汉三国时期岭南地区园艺业发展的原因》等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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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里的岭南花事

汉武帝的扶荔宫留不住岭南奇花异草的芬芳,但素馨、茉莉、指甲花、水莲、朱槿……在岭南山野间热热闹闹生长着。西晋年间,才子嵇含出任广州刺吏,惊讶于岭南花木繁盛,“四时未尝无花”,大为心动,认真探寻考察,写下一本《南方草木状》。嵇含是“竹林七贤”之一嵇康的侄子,也是一代文学名家。《南方草木状》既被学界誉为我国现存最古的植物学文献,同时又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文学佳作。我与其在这儿说太多,还不如摘录几段,与你一起领略一下古籍里的“岭南花事”。

“凡草木之华(注:‘华’通‘花’,下同)者,在春华者冬秀,夏华者春秀,秋华者夏秀,冬华者秋秀,其华竞岁,故妇女之首,四时未尝无华也。”

“耶悉茗花,末利(茉莉)花,皆胡人自西国移植于南海。南人怜其芳香,竞植之。”

“指甲花,其树高五六尺,枝条柔弱,叶如嫩榆……亦胡人自大秦国移植于南海。而此花极繁细,才如半米粒许。彼人多折置襟袖间,盖资其芬馥尔。一名散沫花。”

“朱槿花,茎叶皆如桑,叶光而厚,树高止四五尺,而枝叶婆娑。自二月开花,至中冬即歇。其花深红色,五出,大如蜀葵,有蕊一条,长于花叶,上缀金屑,日光所烂,疑若焰生。一业之上,日开数百朵,朝开暮落。”

“花之美者,有水莲,如莲而茎紫,柔而无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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