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目的的奔跑,是否算得上流浪

多年前,当我还是一个一百八十斤的胖子的时候,为了摆脱一段身处低谷的时间,开始了漫无目的的奔跑。第一天第一次的跑步,只持续了500米———对于初学者来说,跑步实在是太特么累了。我仿佛听到脑子里有个小人在肆无忌惮的嘲笑我:“放弃吧,肥仔。”

可是我这个人有个臭毛病,平时对大部分事情都吊儿郎当不甚上心,但只要我认准的事情,往往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非得用大头狠狠撞在南墙上,撞出一条血路不可。抱着要把脑袋里的小人拽出来狠狠吊打一番的想法,只好尽量忘却学生时代被一千米跑所支配的恐惧,咬咬牙继续上阵吧。第一次超过1公里的距离,我绕团岛走走停停的完成了一圈,大概一共跑了不到四公里。当双腿灌铅、两肺嘶鸣、汗如雨下的我一屁股坐在八大峡广场时,我同时感受到身体汗液代谢、热量翻涌所带来的快感,伴随着拂面的海风,我下定决心要继续跑下去。

在五公里水平段坚持了接近两个月之后,因为特别钟意app里售卖的一款十公里奖牌,我在内心不断问自己,敢不敢试着挑战一下自己呢?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穿上我的underarmor跑步裤子,蹬上我的nikevomero跑鞋,对,还得再来一件闷骚的夜光跑步T恤,就这样跑起来吧。其实一开始跑的特别痛苦,但是六公里后,已经形成了机械反射,只是跟着权利的游戏片头曲重复一步又一步的动作,1小时零10分钟成功到达终点。现在已经不记得跑完时的心情了,大概是特别兴奋吧。从跑步弱鸡到10公里中级跑者,这个时候才能稍微体会到一点跑步的乐趣——在忍受生理痛苦的同时,放空脑袋,调整呼吸,感受到心跳和脉搏,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又仿佛与身体的极限对抗,万籁皆寂,唯有我心。

直到十公里的奖牌挂满了家里的暖气片,2018年的西海岸马拉松,很遗憾的没有10公里项目,本来想报个五公里重在参与。没想到遭到了小跑友阿坑的无情嘲笑:“能不能有出息点,半马敢么!”——其实阿坑是个10公里配速(每公里耗时)比我(大概6分50秒左右,中学拼了老命跑配速大概4分50秒,堪堪及格)还慢的弱鸡,并且平时的练习中经常以忘带钥匙、忘记吃饭、肚子疼种种借口放我鸽子,故称其为阿坑——这样的弱鸡竟然还敢嘲讽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头脑一热,和阿坑双双报了半马。

其实报了名就后悔了——先不说我从来没跑过13km以上的距离,半马可是足足21.0975km——就连此次报名半马的始作俑者阿坑都大义凛然的说,“如果我没能坚持下来,你不要管我,不要让我拖你后腿!”,我心里想,“你这坑货我必然不会等你”,嘴上却说,“你放心我就是走也会陪你走到最后的!”

8月18日上午在城阳参加完好友的婚礼,下午打车赶往胶南,体力已消耗不少,直接在宾馆睡一觉补充体力,晚上赶往比赛现场,西海岸的夜晚灯火璀璨,魅力四射。第一次挂上半马的号码布,心中十分激荡,虽然比国足更加白条鸡,可是却站在了起跑线上,半马于我,是一场身体的极限挑战,更是精神和意志力的挑战!起点简直被搞成了夜店DJ嗨翻天的现场,火爆的音乐伴着穿透性的灯光,现场主持的呐喊伴着啦啦队女郎的热舞,一下子把现场的气氛燃爆到顶点。大家纷纷挥手、呐喊,向头顶飞过的无人机和旁边围观群众致意。八点的起跑枪声响起,西海岸的半马征程正式开始!

其实跑步的过程中有同伴一起真的是十分减轻痛苦感,近万名此前互不相识的人,因为同一个比赛聚集到一起,大家互相喊口号鼓劲打气,更有许多外地跑团扛着大旗,带着音箱,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共同前进。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土著”的跑团,他们的口号是“土著土著,青春永驻,土著土著,永不停步!”虽然中途我上了趟厕所,还喝了几口水,但跟着土著跑团,我和阿坑总算顺利跑完十公里的路程,行程过半了。然而真正的考验在十公里后才开始。当身体接近极限,肺和腿就会纷纷开始抗议。我们几乎每个补给点都会停一下,喝两口饮料,走上一段再继续,阿坑也表示这实在太痛苦了,要不你别管我了。然而我怎么会抛弃自己的同伴!于是一个在前导航,一个在后跟随,加上手机里的音乐,我们艰难的熬到了18km星海湾的折返点。离终点只有3km了,我的左脚忽然一钻心阵剧痛,难以坚持。这次,轮着阿坑发扬不抛弃的精神,帮我在治疗点喷上云南白药喷雾——那一瞬间确实让我非常感动,有朋如此,虽坑何妨~同时在折返点,我们看到了一名昏厥的跑者,周围有医务人员紧急施救,不禁心中一紧,替他担心的同时也隐隐担心自己的脚能否坚持完赛。仗义的阿坑放慢了步伐和我慢慢挪向终点,这最后三公里的每一步于我都像人鱼公主幻化成人时迈出的每一步一般,锥心刺骨的疼,然而,我真的不想放弃,又真的不能在临近终点的时刻放弃,否则可能会是我长久的遗憾。这些念头交织在一起,前面忽然有人喊,最后一公里冲刺了!这声音对我而言,就像沙漠中缺水的旅人忽然听到“前方有绿洲”的呼喊,我们加快了步伐,期待冲刺那一刻!此刻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我,旁边加油的观众们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我只看到终点的大门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撞线的时刻最终还是来了,我第一次半马的成绩定格在2小时46分钟38秒,跑完半马的我们没有太过兴奋,可能潜意识我们相信自己绝对会完赛。简单做了下拉伸,我赶紧查看我的左脚情况——脚背有一小片淤青,可能是伤着了。但是拿到完赛奖牌的时候,感觉这样的苦行还是值得的,就和奖牌上刻着的字一样:“SleepCanWait!以梦为马,夜而忘寐!”Getbusydying,orgetbusyrunning!

此次半马的后遗症就是腿瘸了将近一个周的时间才恢复,而在之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的左脚在跑步时依然隐隐作痛。除了大奖牌,我额外收获了很多志同道合的跑友:洛办詹姆斯杨、法官吴小厨、大学教师跑神郭等人成了平时跑步的新伙伴,与此同时单位还有许多同事朋友被带动激发了跑步的兴趣。而跑步带给我身体上的变化也一点点显现出来:大肚腩渐渐小了,我从一个一百八十斤的胖子变成了一个一百七十斤的胖子。

10月28日的青岛海尔马拉松,我和阿坑毫不犹豫的继续报名半马。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我们淡定了很多,唯一的目标就是PB(打破个人记录)!这次跑马感觉状态十分好,跑到15KM左右,估计是因为配速过慢的原因,我完全没有感到累。过程少叙,只说几个印象最深的点:1、跑到3km左右,在太平角附近一个上坡单行道竟然堵人了···堵车常见,堵人我确实头一次经历;2、在火车站附近有驻场乐队的动感贝斯架子鼓表演,也是十分振奋人心;3、遇到一个温馨的家庭,爸爸推着婴儿车和妈妈一起跑,宝宝在婴儿车里东张西望,仿佛也在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婴儿车半马;4、遇到很多在轮椅上推着车前行的跑者,更遇到靠声音传感辨别道路的视障人士,他们让人肃然起敬;5、中途去了趟厕所,因为手机没电了,差点和阿坑走散,好不容易重启了手机重新取得联系,耽误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的时间;6、在跑去团岛的路上,我们与第一集团争冠队伍相遇,几个黑人大哥如脚踏风火轮一般飞驰而去,让我等目瞪口呆;7、现场加油的观众让我十分感动,有跳广场舞的奶奶们,有统一制服的员工,有学校的孩子们,还有一队当日新婚却无奈遇上封路的新人,索性当起啦啦队为大家欢呼鼓劲,事后知道他们坐环卫工人的工作车到达酒店,我想这个婚礼对他们而言也是一段难忘的经历吧;9、完赛后碰到2小时58分钟赶在关门最后瞬间撞线的东北小伙,言语中透漏兴奋,说自己这趟没白来,太刺激啦!10、路遇跑友法官吴小厨,相互加油鼓劲各自继续踏上征程。

说了这么多还没讲到我们是否PB。到终点前,我和阿坑一算,大概撞线时间差不多得到10点50度,也就是说得用2小时50多分钟,应该是无法破个人最佳纪录了,有些意兴阑珊的我们放慢了步伐。忽然机智的阿坑说,我们出发的时候晚了快十分钟啊,也就是说现在还有时间,我们还能PB!重燃希望的我们加快了速度,最后一公里如划过夜空的流星,如刺破长空的闪电,如奔腾而下的瀑布,如万里奔行的秋风!冲刺!撞线!赶紧查看时间——2小时46分37秒!戏剧性的比西海岸半马快了一秒钟!这就是PB的最高境界!目标达成!!!虽然事后得知自己的速度是男子半马组第4880名(总共大概5600人参赛),然而,战胜自己,突破自我带来的喜悦又怎么能用成绩来衡量!赛后与阿坑的后援团吃了顿大餐庆祝PB,回到单位,科室大伙纷纷表示,明年马拉松,大家要一起上!

作家墨熊在《末日祷言》里说到:没有目的的旅行,连流浪都算不上。我想,没有目的的跑步,至少算是流浪吧。它是身体的苦修,同时也是心灵的流浪。就如尼采所说,“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耐得住孤寂,流浪远方;耐得住痛苦,迈开脚步;耐得住诱惑,磨炼心智。可是对于跑步,因为不想跑,所以才要跑。时间尚早,我们还年轻,那就燥起来吧,那就跑起来吧,拥抱阳光,感受世界,不负青春,不负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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