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珍人”组成皮影戏团 身高不足一米三也能为同伴撑起避风港

原标题:“袖珍人”组成皮影戏团 身高不足一米三也能为同伴撑起避风港

这个身高不足一米三,年龄已经38岁的小蚂蚁袖珍人皮影戏团团长,在10年中,几乎以一己之力为同伴撑起了一个避风港。在无数次行将放弃之际,李铭选择了坚持。

位于大兴区礼贤镇王庄村的小蚂蚁皮影剧团,成了袖珍人的避风港 摄:张骁

在中国,矮小症的发病率为3%,有近3900万人被称作“袖珍人”。根据残疾人实用评定标准,身高不足130厘米的矮小症(官方称“侏儒症”)患者属于轻度肢体残疾,其生活和就业受到法律的保护和鼓励,但今天,袖珍人想找到一份体面工作并不容易。

现在,北京至少有两个剧团,五十名袖珍人正在从事皮影戏表演工作。古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和迷茫的袖珍人之间做出了双向选择——皮影戏需要忠实的从业者去发展传承,袖珍人也得以通过“幕后劳动”赢得尊重。 迈过那个“临界点”

身高,困扰每个袖珍人一生的痛点。他们的智力和常人无异,但身高不及常人的三分之二,随着年龄增长,积抑在心中的自卑感与日俱增,直到迈过那个“临界点”。

李铭的童年过得不轻松。8岁时,他的身高只有70厘米。青春期的小孩,应该每个月都在长个儿,但李铭一年到头,就长了几毫米。这个大兴区礼贤镇的农民家庭,很快在寻医问药中花光了全部积蓄。

最终,李铭被三甲医院确诊为“脑垂体生长激素缺乏症”,他幸运地成为进口生长激素的第一批试用者。称他“幸运”,是因为在同时代的偏远地区,很多医生仍在推荐袖珍人食用“高乐高”。

生长激素打了半年后,李铭长高了20厘米,但家人欠下两万多元外债。在农家,秋收意味着有钱还债,但李铭害怕秋收。因为,别人家的女孩都可以下地收粮食了,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他除了养鸡喂鹅,无法承担任何体力劳动。

“每天都在想,父母不能养我一辈子,我能干什么,我每天都在想。”

1995年初中毕业后,李铭经介绍成为昌平一家景区的袖珍人讲解员。景区并不避讳用袖珍人特殊的身形吸引客流,这迫使长期自闭的李铭每天要接待天南海北的人。

他不厌其烦地向游客介绍着明朝皇帝的历史,但真正让游客感到兴奋的是探讨李铭身世。人们叫他小孩儿、小矮人、说他是火星人,不是地球人。李铭兜里揣着一张身份证,试图证明自己成年,但游客觉得身份证也是假的,要举报景区招募童工。

“游客快逼死我了。”李铭无数次躺在床上擦眼泪,想着,“我到底回不回家,回不回家?”他被逼到了那个向现实低头的“临界点”,他看开了,释然了。

他在景区旁开了小卖部,每周都去天意商城采购服装,两只小手,各拎一个装满袜子和内衣的黑色塑料袋,走五步,歇一会,走五步,喘口气,然后坐公交车拿到昌平去卖。李铭的人生第一次获得了肯定,一个月能挣一千多块钱,能帮父母还债了。

他至今感恩景区,给了他当时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 袖珍人的避风港

和李铭一样,小蚂蚁袖珍人皮影剧团的每名团员,几乎都有一段被歧视的经历,所以也格外珍惜“报团取暖”。

远密来自陕西,1999年生人,技校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广东一家手机贴膜工厂,长时间的流水作业让他倍感疲惫。小杨来自陕西,1989年生人,他曾是一家手工艺品店的工人,但他发现,无论他要做一件事,还是已经做好一件事,等来的都是被人质疑和嘲笑;小萍来自甘肃,1992年生人,在一家幼儿园当上实习教师后,身体健全的老师并不能忍受小萍比她们做得更好,小萍处处受排挤,自己选择了放弃。

“父亲说,闺女,我养你一辈子,咱们回家吧。”但小萍不甘心。母亲支持她打工,小萍就和母亲合起来骗父亲,她对父亲说:“如果你和我妈都不支持我打工,我就离家出走”,父亲感觉不妙,赶紧去劝小萍的母亲,小萍就这样来到了北京。

当她进入剧团,在见到远密、杨洋、李铭等人的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和我一样”。团员们吃住在一起,一起做皮影,学着练皮影,在排练新戏时不停打闹,也因剧情设计彼此争辩。大家一起去演出,有了问题可以“一起扛”。

某种程度上讲,皮影剧团像是一个避风港,让这些经受了太多不公和歧视的袖珍人,可以“松一口气”去生活。学会皮影让小杨感到自豪,有一次,剧团在商场里演出,顾客把展台围得水泄不通,商铺老板也凑过来看戏,“商场好像不卖东西了,像我们的皮影戏大剧院”。

待表演结束,团员们到台前谢幕,听完自我介绍,掌声更热烈了。那一刻,小萍感觉到幸福,被人需要的幸福。

李铭(蓝衣)正带领袖珍人团员排练新戏 摄:张骁 用心去打动观众

同伴们越需要皮影剧团,李铭越要把剧团办好。他身兼多职,是照顾团员们生活起居的“大家长”,是教团员练习皮影的指导老师,是到社会上联系演出的业务员,是那个给大家发工资和年终奖的老板。身兼多职,因为剧团是他的全部,他也把全部给了剧团。

2007年,李铭辞掉景区的工作,拜师皮影戏大师路海门下。在成为“路家班”第七代传人以后,他就想把皮影戏当成一辈子的事业来做。“如果所有人都走了,只剩我一个,也要演皮影”。

剧团初创时只有四个人,李铭带着大家租住在大兴黄村一处临街地下室,男女生各一间房,每月房租合计450元。组建剧团的第一年,大家每天练皮影,没有演出机会,李铭把打工攒下来的4万块钱全搭进去了。

组建剧团的第二年,一个月只有一场演出,一场挣1000块钱,钱的三分之二作为剧团开销,剩下的李铭让大伙分了,自己没工资。为了节省开支,他每天到早市买搓堆儿的、折页的剩菜,吃绿色的西红柿。他到肉摊上买两块钱的猪肉,但团员们吃的美滋滋的。

“不记得剧团搬了多少次家。黄村的房租涨了,这已经是城里最便宜的房子了。怎么办?只能到农村去,到更远的农村去,去租每月150块钱租金的平房。”在小洋记忆中,那片平房被楼房遮得全年见不到阳光,屋子里没有暖气,到冬天就开“小太阳”。

10年,李铭没带团员们打过一次车,坐过一次地铁,永远是推着两个轱辘的手推车,坐几个小时的首班公交车进城,然后坐末班车回大兴农村。“辛苦,但是热爱。”

之所以热爱皮影,是李铭觉得,他可以“用心去打动观众,而不是用身体,让观众去喝‘那种彩’”。“每个皮影故事都有自己的内涵,行侠仗义、见义勇为、互帮互助,我想用这些故事打动观众,让大家感觉我们心里是有热量的”。

直到今天,运营小蚂蚁皮影戏团仍不容易,在演出淡季,李铭照常给团员发工资、上保险。“工资只有好的时候,没有降的时候,没有演出,我就自己垫钱发工资”。李铭渴望能有更多袖珍人加入他们。 来源:北京晚报 记者:张骁 编辑:TF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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