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的血案

20年前，温州瓯海区浦北村，村庄河边的一座座皮鞋厂里，聚集了来自安徽、贵州、四川等地的务工者。每到夏日夜晚，河边桥头的大榕树下总是欢声笑语不断。

但在1998年8月15日的那个夏夜，这里却发生了一场“江湖纷争”，安徽小伙“老虎”携几个兄弟，将抢了自己长板凳的小何殴打致死。

20年后，浦北村开始了城中村改造，皮鞋厂早已不在。尽管河还是那条河，大榕树也还在那，但“老虎”已从喊打喊杀的小青年，成了躺在病床上的高血压患者。

近日，在大榕树下，参与办案的瓯海刑侦大队民警徐洋，讲述了这桩20年前的血案……

一条“长板凳”引发的血案

“老虎”来自安徽临泉县，在古惑仔类港片的影响下，“老虎”特别想当“大哥”。上世纪90年代末，刚成年的“老虎”带着一帮小兄弟，来到温州瓯海区浦北村一带打拼。

那时候，每当没工的日子，这里的务工者便会在当时街头最流行的录像厅里打发时间。录像厅里头简陋得很，一块钱一个人，座位就是十几条长板凳，人多的时候，一些人只能站着。

1998年8月15日，一个普通夏日的午后，四川娃子小何和几个老乡进了录像厅，看到还有一条长板凳空着，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条长板凳，2分钟之前还在“老虎”的屁股底下。当时，他正好去了洗手间，离开时，他跟小兄弟阿海关照了一句：“帮我看着。”

等“老虎”回来，看到小何挺悠哉地坐在自己的“专座”上，一下就火了。在电影的背景乐中，条凳、拳脚齐飞。因为寡不敌众，“老虎”等人被打跑了。

觉得大丢面子的“老虎”哪肯就此罢休？当晚8点，他带着一帮小兄弟，在村里到处找下午的“仇家”。

“抄家伙，桥头！”临近11点，有人发现了小何的踪迹。漆黑的夜色中，榕树下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直到小何倒地，不知谁喊了一声“死人了”，人群才慌张地瞬间散去……

第二天，“老虎”跟往常一样去了厂里上班。在他看来，昨晚那一场打斗，在“江湖”中是很平常的事。但这一次，工友的话惊着了他，“你怎么还不走？警察就在找你们安徽人，听说死人了。”

很快，当夜参与斗殴的几人，纷纷从浦北村“消失”了。

追查持续了20年

“老虎”的小兄弟里，唯有一名叫阿乐的青年，被带回了公安局。阿乐是“老虎”的室友，他回忆，当晚他正好手头有事，没有加入斗殴，等他出门时，发现室友们已经回来了。

到底是不是“老虎”他们把人打死的？阿乐直摇头，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警方从阿乐身上，得到的线索寥寥无几——只有“老虎”等人的绰号，就连嫌疑人真名都难以确认。

“当年没有监控，人跑了根本找不到。”瓯海区刑侦大队老民警郭剑，翻着四五本当年的案卷回忆道，由于当年流动人口登记率不高，警方只能确定是安徽人作案，但具体是谁，不清楚。

一晃20年过去了。这期间，警方从未放弃对这起血案的追查。直至今年6月，调查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当年参与打架的人员身份，逐渐清晰起来。警方锁定了几名嫌疑人，并了解到其中3人在案发后几年，去了舟山当渔民。

7月初，民警徐洋去了舟山的岱山岛，寻找这3人的踪迹；他的同事郭剑则前往安徽临泉，寻找阿乐。

很快，阿乐就被寻到，他在当地开了一家针灸店。通过警方提供的几本案卷，阿乐逐渐回忆起当年的事。他还认出了徐洋发来的嫌疑人照片，并一一对上了绰号。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今年7月，“老虎”在浙江某监狱接到了家里传来的噩耗——父亲在老家突发心脏病离世。

这次入狱，其实很有些“狗改不了吃屎”的意味——2015年，他又因参与聚众斗殴，最终被判刑。

原本，今年8月22日是“老虎”出狱的日子，他准备回家给父亲料理后事。但是7月底，他提前被“接走”，接他的，正是徐洋。

原来，在舟山调查嫌疑人时，徐洋查清了“老虎”的踪迹，还查到了当年参与斗殴的阿友、阿永的下落。

此时的“老虎”，早已不是当年鲜衣怒马的“江湖大哥”了。几年前，他染上了毒瘾，身体也不好，被徐洋带走后，他因高血压被转移到某监管医院病床上，虚弱地对民警说，“看见你们我就血压高……”

而参与斗殴的阿友，如今已46岁，警方找到他时，他在岱山做一名船老大，还开了一家杂货店，生了两个孩子。徐洋回忆，他们确认阿友身份时，已经是7月末，而8月1日是开渔日，“如果阿友一旦出海，再难追回”。7月31日晚上8点，经过2天的蹲守，徐洋终于见到了阿友。对方没有抵抗，只是幽幽地说，“我知道逃不脱。”

再说阿永，当徐洋在当地派出所查询他的信息时，当地民警一眼认出了他的照片：“这是个混混，前几年被人乱棍打死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阿永似乎重回了20年前，只不过死的那个，变成了他自己。

与此同时警方了解到，在那场斗殴之后，涉案的多名嫌疑人选择了抛弃家庭出逃。很快，这些嫌疑人也陆续被抓获。至此，这起血案，在20年后终于成功告破。

（文中嫌疑人与民警姓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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