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寻真路

没有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哪来今日中国之独立!

六月正值黄梅季,我站在窗前,望着珠帘般缠缠绵绵的小雨,顿时有了倦意。正当我准备睡个午觉时,电话铃声响了。是新四军研究会一位老会长打来的,他告诉我有一个奇特的烈士故事。我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睡意全无,拿起笔记下一个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刘兰娣,已年过70。几句介绍之后,感觉她头脑还很清晰。我提起那个烈士故事,亟待她的叙述。电话那头的她稍停片刻,便娓娓道来。

1969年,年轻的女工刘兰娣嫁给了童先生。自此身价便“一落千丈”,原因是童先生的父亲童浙云曾当过浙江北部丈亭地区的伪保长。她的心中也由此添加了不少苦闷。转眼来到1990年,形势的变化,使她萌发了一个念头:弄清公公究竟为什么要当被人憎恨的伪保长?一次,婆婆在聊天中无意说出公公曾参加过三五支队,她还抱着儿子去部队看望过丈夫,当时接待她的是一位黄姓首长。听者有心,三五支队,那可是新四军在浙北的部队啊!这么说,公公参加过新四军?这个新发现让她眼前一亮。她急切地问婆婆,婆婆摇摇头说不清楚。于是,在丈夫的支持下,她踏上了寻真路。

她南下浙江,寻找当年的知情人。时隔近50年,许多老人已不在人世。一番周折后,她找到了位于丈亭区邻属、当时的共产党梁弄区区长谷老。虽然谷老不认识童浙云,却热心地为她写下了一串名单。问遍名单上的老人,结果是无一人认识她的公公;失望中,却在询问最后一人时得知:上海的史老可能认识童浙云。她急急返回上海。虽说史老未能提供所需的更多信息,但这踏破铁鞋得来的消息着实让她兴奋了好一阵子。她决定继续去寻找另一个重要人物——三五支队的黄姓首长。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在北京外交部离休的黄老。

真相初露,仍有疑问。公公是怎样参加的三五支队?担任伪保长期间受哪位地下党领导?数年间,她又不断奔波,不仅找到了当时动员公公参加新四军三五支队的柳老,和公公同时参加三五支队的俞老,还通过调阅档案,查找到了当时童浙云被枪杀的材料。公公的地下工作领导人是如今生活在杭州的周老。当她迈进周老病房时,昏迷多日的周老竟醒了过来,也许是神助,当听到童浙云的名字时,周老两眼发亮,轻轻点头说认得认得……

漫漫十年寻真路,她跑遍了大江南北,寻访上百人和单位,终于弄清了公公的真实身份。原来公公1942年就参加了新四军浙东三五支队,后被分派到浙东区党委南山财经委周老手下工作,1944年秋受党委派回家乡童家村做了“白皮红心”的伪保长,从事地下工作。1945年夏,公公在家中被突然闯进的国民党丈亭区署特务大队抓走,随即遭枪杀,罪名是抗缴粮谷。

事实终于揭去压在童浙云身上的不实之词。1999年,国家民政部颁发的《革命烈士证明书》送到了他们家中,年迈的婆婆颤抖着双手接过证书。说到这,刘兰娣沉默了一会儿,我似乎听到电话那头轻微的抽泣。我想,她眼中的泪花包含了多少苦甜、悲喜和情感。

放下电话,窗外雨停了,云层中露出一丝蓝天,我心却如浓云翻滚不停。在国家江山被侵略,人民遭蹂躏时,有多少人敢于上战场,敢于与侵略者战斗!没有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哪来今日中国之独立!(王苏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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