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伙伴”108乙机

人物档案:桂叶欣,1943年出生。国家海洋信息中心计算机研究室高级工程师。2003年退休。

1973年7月,我从国防科技委第十研究院第十五研究所调入国家海洋局海洋科技情报研究所(国家海洋信息中心前身),同年11月,开始参与108乙机的调试安装工作。直至1985年7月停运,我与它相伴整整11年零9个月。

108乙机是我国自行设计制造的中型通用电子数字计算机,它的设计单位是国防科技委第十研究院第十五研究所,十五所在国内计算机领域居重要地位,为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成功立下了汗马功劳。当时,108乙机是我国海洋系统首台电子计算机,也是天津市第一台最先进的计算机,海洋系统和天津市的相关部门和单位纷纷来参观,为此,我们还专门编了音乐表演程序。由此可见,情报所的信息化意识比较超前。

11年里,108乙机每年都要开展大量的潮汐、潮流分析预报计算处理工作及出版打印工作。多次进行地震预报分析、图集整编中的资料计算处理,以及对日本海水文图集、台湾海峡水文图集的资料计算,并与海洋一所合作进行岛链地区资料计算、断面调查资料处理。此外,还为“718工程”调查资料进行计算处理等。

该机除了情报所内部使用,还对海洋系统的单位和其他单位提供服务。当时局系统内各分局、各研究所、海洋预报总台、海洋水声研究所都在108乙机上进行过水文气象及各类海洋科学计算、分析预报及出版打印。天津市的一些单位也经常来上机,如天津市政勘测设计院的桥梁工程计算设计、天津地铁一号线设计、天津市电视研究所设计等。远在新疆、内蒙、四川、福建、吉林、山西等地的水文气象部门也都曾慕名而来使用108乙机计算。

108乙机承担了那么多任务,其背后的维修保养艰难繁杂。108乙机属于第二代电子计算机,由分立元件组成,有成千上万个晶体二极管、三极管、电阻、电容、变压器,光存储用磁芯就有160多万个,有上百万个焊接点,还有大量的机电部件,故障率相当高。由于当时的基础软件水平有限,缺乏高效的诊断程序检测故障,所以对108乙机的故障判定诊断和排除是一项极其复杂繁重的脑力和体力劳动。由于计算任务排得很满,108乙机经常昼夜不停,一旦出现故障就必须立即处理,维修人员需要不停地分析排除,直至问题解决。我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半夜被电话叫醒,从家赶到单位去抢修,一直干到天亮。

对于维修人员来说,快速发现故障、诊断故障及排除故障是三大环节。原先108乙机设置了一个检查程序(非诊断程序),但不够严谨,有时检查程序能通过,可计算机仍然无法正常运行,必须改进检查程序,重新编写程序的某些部分。编写检查程序不能用高级语言,必须用机器语言,比较复杂,是一种接近二进制的八进制代码。由于软件人员对计算机内部结构和原理不熟悉,所以这项工作只能由我来完成。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编写了一个新版的检查程序,方便操作,诊断起来也更加严格和准确,有效提高了108乙机的稳定性和利用率。有一次故障,用传统方法一周没解决,我试用新程序,很快判定为相应译码二极管性能变差。打开存储器替换坏件,20分钟就解决了问题。后来,这个新编的检查程序引起了同行的重视,并在全国计算机学术会议上宣讲交流。

维修人员在诊断故障的过程中,一定要把上机人员的操作错误、程序设计错误同计算机本身的故障区别开来。非计算机故障的错误几率通常多于计算机故障,所以我们经常观察上机人员的操作过程,帮助他们发现并纠正错误操作,有些程序错误还需与上机程序合并起来细查。有一次,一位上机人员编写长篇程序,他使用ALGOL语言,在108乙机上两个月都未能通过,且每次出错的情况大不相同。我在充分判断了计算机无故障的前提下,细查程序,果然发现其中一个标准函数的小数点被纸带误穿成逗号,两个月的问题一下就解决了。

108乙机是以锗元件为基础的电子计算机,对环境条件,如温度、湿度、洁净度以及电源的稳定性要求严格。108乙机除6台主机柜外,配置了众多外部设备:存储器磁鼓4台、磁带机2台、光电输入机3台、宽行打印机2台、电传机2台、快速打印机3台、快速穿孔机2台、X-Y平面绘图仪1台、1102中频发电机组1台,三相和单相稳压电源各1台,K0-10空调机2台等,配套的各种设备也有各自要求。所以说,108乙机的整个系统相当庞大,对其管理、应用和维护是一项系统工程。我们全体维护人员不懈努力,顺利地完成了各项任务,在海洋系统得到了好评,荣获国家海洋局科技进步一等奖。

1982年,随着计算机技术的发展,海洋情报所引进了国际先进的IBM4341计算机系统并投入运行,计算能力、海洋数据资料处理效率和服务水平大幅提高。1985年,108乙机正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我依依不舍地把陪伴多年的“老伙伴”送到了历史博物馆。

“接班”的IBM4341计算机当时在国内首屈一指,科研人员不仅可以在终端上编写自己的程序,而且程序和数据的存储也可以使用软盘和磁带了,不用携带大量纸带、卡片等笨重的介质了,程序也可以用英文字母在终端上显示出一条条指令。后来,IBM4341计算机建立了远程终端,用户可以坐在办公室里调试程序并提交作业,科研条件得到了极大改善。

从第二代计算机跨越到第四代计算机,均为海洋科学研究和海洋资料的信息化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想起和它们朝夕相处的岁月,我仍心潮澎湃,一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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