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

腊肴就是腊制的美味佳肴，是腌腊肉制品的统称，腊肉、腊鸡、腊鸭、腊鹅、腊鱼、腊兔、腊羊肉、腊牛肉、腊肠等等腊味，都叫腊肴。家乡方言中，“肴”和“笑”的发音相同，看见一串串象征着丰年的腊肴，每个人都会打心里笑出来吧。

民间自古就有“冬腊风腌，蓄以御冬”的习俗，腊肴在中华大地飘香已久。古时入学敬师的礼物“束脩”，就是类似腊肉的干肉，从孔子时代就有了。后来束脩被作为薪俸发放，再后来就成为薪俸的代名词。

腊肴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就是先腌制后晾晒。进入腊月后，每家每户的檐下和院内的树枝上都挂满了腊肴，错落有致，接受着冬日暖阳的检阅。树上站着馋嘴的灰喜鹊，伺机扑扇着翅膀，飞来啄上一口。树下卧着慵懒的花猫，偶尔会爬上树，伸出爪子去够悬挂的腊鱼。晚上腊肴收回装进“气死猫”里，挂在房梁上，防猫和鼠来偷吃。“气死猫”是一种竹篾编成的篓子，四面透气，里面存放的吃食不会被捂坏，有提手，有盖，腊肴放进去盖紧后，猫围着它团团转却吃不到，只能气死。

村里几乎家家都养猪、鸡、鸭、鹅，腊肴的原材料大致不用发愁。冬至前后，主妇们就开始杀鸡、杀鸭、杀鹅，洗净后腌制两天，就可以挂出去了。杀猪则要请屠户，留下过年待客和自己家要吃的肉，余下的去集上卖掉换钱好办年货，家境好的则留下整头猪。鱼是村头池塘里打上来的，家家都可以分到。羊、牛不常喂，腌腊的不多，但腊肠是每家都要灌的，猪肉、胡萝卜、葱、姜切碎，再加入适量糯米，调好味，灌入猪小肠内，用绳子一节一节系好，腌腊后或煮或蒸，闻着非常香，我们直接就叫它香肠。

正月拜年带的礼品比较正规些，烟、酒、奶制品、饮料之类；年前走亲戚，回娘家，带的多是年货，自行车把上往往挂着腊肉、腊鹅、腊羊腿，晃晃悠悠进了院门。

腊肴晾晒干后就是半成品了，下雪的日子，闲来无事，会砍下半块腊肉、半边腊鸡，取下一截香肠，放进锅里煮，几个男人就着腊肉、腊鸡、香肠，喝几杯闲酒。外面寒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一年的辛劳，几块腊肴就可以抵消。

腊肴因为失去水分，所以耐储，在没有冰箱的年代，很多肉制品只能依靠腌腊来保存，而且腌腊后，具有别样风味，即使冰箱普及，也会继续流传下去。读高二的那一年，“五一”国际劳动节放假时，几个同学相伴着去我同桌家玩，中午的饭桌上除了时令菜，还有一盘盘的腊肉、腊鸡、腊鹅、香肠，那是我吃过的存放最久的腊肴。和同桌的友谊一直延续至今，跟那天的腊肴一样，没有变质。

最难忘的是年夜饭，母亲一早就开始煮腊肉、腊鸡、腊鸭、腊鹅、腊鱼、香肠。中午，随便吃点面条，到下午，腊肴煮熟时，我们就饿了，于是先啃鸡腿、鸭脖、鹅头，然后开始贴春联，清洗碗盘筷子，打扫室内外的卫生，开饭。年夜饭的每道菜，都是有寓意的，鱼是年年有余，鸡是吉祥如意，香肠是常吃常有。

大雪往往很凑趣地在过年时飘落，为新年增添很多吉祥的色彩和闲适的情趣。在雪夜，一家人守着火红的炉子守夜，是年夜饭的尾声，也是我记忆中最幸福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