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戈|历史“大萧条”下的中产渡劫

周末读了许多财经历史,有写的冲动,从周期上看,8-12年的经济危机周期,步伐越来越近,写一些历史上的萧条,也许有益。

1929年到1939年间,美国出现了著名的大萧条,美国经济被严重摧毁,投资急剧减少、消费者支出快速下降、工业产出下降和失业率上升。美国大萧条在1933年达到顶峰,美国约有130万至150万人失业,并有将近一半银行倒闭。可以说整个美国是哀嚎遍野、看不到未来和希望。

美国1929年的大萧条,自10月28日始,纽交所股指暴跌13%,第二天道指一泻千里,暴跌22%。

《光荣与梦想》一书中,曾这样描述:“千百万人只因象畜生那样生活,才免于死亡”,这是当时真实写照,相类比于中国三年自然灾害,都有过而无不及。中国那场灾害持续了三年,美国大萧条后的极端情况,维持了十年.....

据1932年9月的《财富》杂志估计,当时美国有3400万成年男女没有任何收入,此数接近人口总数的28%。而且这个研究报告并没有包括正在地狱里受难的1100万户农村人口。



“我懂3种手艺,

说3门语言,奋斗了3年,

有3个孩子,失业3个月了,

但是我只想要一份工作。”

大萧条下异象

读初中的时候,学到美国经济大萧条。印象最深的是,资本家宁可把牛奶倒掉,也不低价卖给穷人。这种情况,用杜甫的一句诗来表达,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是大萧条时期的一个女孩



在一家银行前示威的储户与失业者

(图源:国会图书馆)



大萧条时期一家银行出现挤兑

(图源:wikipedia)

大萧条的影响不仅局限在城市,由于没有可替代的工种,第一产业中的经济作物、采矿、伐木等部门受到的打击最为沉重。当时农业遭受的打击最为沉重,农产品价格下降约60%。约有101.93万农民破产,沦为佃农、分成制农民和雇农,甚至沦为居无定所的拾荒者。



密西西比州路上被驱逐的佃农



在阿肯色州公路上的十口之家

(以上图片来自:slaplaughter.danoah)



大萧条时代标志性照片:《移民母亲》

(图源:美国国会图书馆)



西雅图出现的“胡佛村”

(除单独标注外,以上图片来自:slaplaughter.danoah)

美国中产阶级的下沉

大萧条中,中产阶层打击最大,习惯了优裕的生活,一夜间没有工作,财富清零,许多中产阶层不得在瞬间接受进入赤贫的事实。

律师因为没的接手的案子,不得不去偏远的郊区,挨家挨户推销杂志、廉价皮包和高仿香水,当推销不顺利时,索性跑去二个区以外的地方,换上破衣,沿街乞讨,并内心祈祷,不要遇到熟人,或是曾经的客户。

却发现昔日指高气扬的客户,也坐在身边乞讨.....



过惯优裕生活的中产妇女,不得不换上长裙,这样可以省去买丝袜的开支。

至于皮肤保养品,就不敢想了,香水则被低廉的高仿品所取代。“原版 400元,一样一样的仿制品,只要30元”,广告词粗暴但有效,刺激着女人的神经和空荡荡的钱袋子。



大萧条期间的口红广告:“他不再亲我了!”刺激着女人们无论如何都要打扮自己。

辞掉保姆后的杂务,必须由家庭主妇承担,洗衣和碗筷,让保养有加的手和皮肤呈现不一样的红色和粗糙。



“结婚周年,当Henry为我戴上戒指,我却哭泣了,不断洗碗,让我粗糙的手配不上如此好看的礼物”

这是一个曾经中产阶层妇女,内心真实的写照。

原本已经挤身于中产阶级的口红贸易商William,过去每周收入达6500美元,如今身无分文,因为姑娘不再买价格不菲的高档口红,用红色指甲油取代口红,原因是:指甲油可以用得更久,抹一次,用一周....而且这种转变在一夜之间。

沮丧的William不得不关掉门店,加入政府救济的队伍,一家六口,退掉高档公寓,搬回布朗士区,四个孩子挤在一张大床上。



美国大萧条最根本的问题是工业发展之下,农产品贬值而工人工资太低,下层阶级不具有购买力,财富都集中在上层手中,金钱的流通出现了障碍。所以罗斯福新政通过一系列社会改革,提升下层阶级收入,保障购买力,重启商业循环。

到了1932年后期,美国国内失业率达到了25%。而这一次大萧条也导致了全球的保护主义崛起,进而引发了后来的战争。在德国,希特勒在选举中获胜。1931年日本入侵东三省,1932年入侵上海。美国国内也引发了大规模的民粹主义。之后几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将全面爆发。在危难时刻,富兰克林·罗斯福当选美国总统,将美国总大萧条中真正拯救了出来。

下图我们看到,在罗斯福当选的时候,美国失业率达到了惊人的25%,通缩也是在10%的水平。从投资时钟看,是最差的宏观经济基本面。



日本中产阶段的产疯颠与沦陷

80-90年代的日本房价节节攀升,东京一个城市的地价可以买下整个美国。从1983年开始日本全国总平均地价从11万涨到了最高峰1991年的59万,整整翻了5.36倍。一个日本列岛可以买下4个美国不止。

1990年在东京买一户60平米小户都要5千万日元以上,年轻人不吃不喝要干15年才能够得到。(中国一线城市好象还不止)

“日本东京江东区的商品房,1985年前,12000元/每平米, 1987年,12900元/每平米,1990年飙升到33000元/每平米,房价翻了2.5倍。按泡沫全盛期日本年平均工资12万元算, ,60平米198万,不吃不喝16.5年。“江东区还不算是特别核心的地段。再中心些可能要再贵30%左右。

即使这样,你花钱可能也买不到。因为人多房少,怎么办呢?抽签啊,抽到谁就是谁,日本电视台,简称日视(日テレ)在一次东京的房产抽签现场,拍摄下了一个多次抽签的年轻人而不遂愿,现场崩溃的场景。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上千万观众看到了这个等着新房结婚的年轻人,因过度伤心崩溃而倒地抽搐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弱鸡,被房价这支无形的利箭射穿了胸膛。这是无数一房难求的日本本年轻人的真实写照。

1990年代,日本有一个流行用语:“刹那主义”,也就是及时行乐。“消费即美德”成了日本人尤其年轻人的共识。

  • 暴富的中产阶层,也是挥金如土,晚上酒吧门口,都是挥舞万元大钞的打车人,有人为五分钟路程支付几十万日元的车费,因为公司的车补有好几百万,花不掉。
  • 漂亮姑娘的圣诞礼物包括三件套:蒂凡尼的心型钻坠、卡地亚的三连环戒指、东京赤坂王子酒店法国料理,总价40万日元。
  • 美国人以4亿美元卖给日本的一幢大楼,付钱时,日本人付6.1亿美元,原因是老板看到吉尼斯纪录里,单个大楼出售最高价是6亿美元,他想打破这个纪录......

类似的疯颠枚不胜举。

1990年,日元、债券、股票同时贬值,泡沫开始破灭,败象毕显。股价和地价的下降导致信贷担保物的贬值,金融机构为避免债权损失而迫切要求债务人尽快偿还借款或追加担保,这就迫使有关企业转让自己保持的股票和不动产,结果大大助长了出让股票和土地的风潮,导致股价和地价的进一步下跌。如此反复,形成恶性循环。

1990年9月,日经股票市场平均亏损44%,相关股票平均下跌55%。巨大的地产泡沫自东京开始破裂,迅速蔓延至日本全境。到1993年,日本不动产破产企业的负债总额高达3万亿日元。

中产阶层损失严重,日本学者统计,期间地产和股票价格的下跌给日本带来的财富损失,达到1500万亿日元,相当于日本全国个人金融资产的总和。

日本有名的自杀森林,在20世纪90年代初这里自杀达顶峰,人数超过2000人,1991年日本离婚率暴升,是正常的二倍,中产阶层通过离婚来保护他们的妻子 和孩子的财产。

曾在1989年以高价购买东京地产的前公司经理三井先生 承担了10亿日元的债务,相当于他30年的工资,现年50岁的他办了离婚,住进了胶囊旅馆。



对胶囊旅馆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他只需要个地方睡觉,天亮了,又要去找工作。“胶囊酒店”虽然貌似棺材,当年住这里的多半是财富一夜沦失的中产阶层。


许多中产阶层不仅成为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们,甚至还因为房贷未清而欠下巨额负债,尽管日本许多银行随即倒闭,但这对破产的中产阶层沦为流浪汉的状态,没有丝毫改变,

他们的的炊具,食材也都是捡回来的货超市的过期物品。据说日本超市食品15小时必须下架扔掉,有些店就把这些食品送给流浪汉。

萧条的原因

我用简单的笔墨写一下比较无趣的原因,美国在1920-30期间贸易顺差,不少国家支付战争债务,资金不断流入美国,黄金贮藏量从19亿美元,增加到45亿美元,换句话说:全球一半黄金在美国。

因为债务国经济下滑,不得不减少从美国的进口。

在美国国内,民众工资落后,但生产率上升,1920-29年工次只上升了2%,生产率猛增了55%,农民因为农产品价格下跌,反而收入减少,农村贫穷是一个普遍现象,当时农业人口占1/5

当海外需求减少,国内农业与非农业购买力普遍不足,而生产效率大幅提高时,矛盾自然出现,消费当时占经济72%。

市场崩溃最后一个因素出现在金融系统:美国许多银行独立且规模不大,难以抵抗金融风暴的压力,一家银行倒闭,恐慌会快速传染,储户纷纷排队提现,导致以信用为生的金融体系,整体崩塌......

日本的模式和美国不同,是信用过度扩张以后的崩塌,这里不展开。


启示与教训

从个人财富角度看,历次大萧条,冲击最大的,是中产阶层,特别有借贷杠杆的那一部分人,一夜间,既有的财富清零,因为可能失去收入来源,负债会是压垮这一阶层的最后稻草。

从基本面层面看,目前产能过剩,而工资收入却没有与生产率同等提高,加之中美贸易,欧洲经济下滑等因素,整体未来的挑战仍长期存在。

我翻阅文献,在大危机下,财产上的损失很难全部规避,但可以从以下方式中获得不同程度的渡劫:

降低杠杆比例:从2008年到2018年,我国居民负债率从不足18%上升至53.2%,我国居民贷款余额在2008年仅有5.7万亿,到2018年已增长至47.88万亿,其中,个人住房贷款余额达到25.75万亿元,占居民全部贷款余额的比例为54%,这就意味着,我国居民背负的沉重债务中,有超过一半是房贷。

做为中产阶层,这是非常值得警惕的一个信号,适当调低杠杆是未来的一个主要方向,今年全球经济均出现一些问题,降息周期已经打开。

适当调高现金比例:美国目前家庭储蓄率,已经上升到5.6%,是次贷危机后的最高水平。

配置不同地域资产:全球性的危机,也出现结构性的涨跌,不同地域的经济结构、潜力和抗压性不同;

尾 声

当人们还在乐观调侃危机时,可能危机已经不远,1929年美股股灾刚发生时,酒店前台会询问每一个入住者:是来睡觉,还是来跳楼

企图以轻松地口吻调侃下跌,并认为这种下跌只是小儿科的调整,是未来赚钱的大机会.....

结果危机开始后,5000家银行倒闭,8万家企业破产,1400万工人失业.....成千上万的中产阶级一生积蓄,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最后作为普通人该怎么办?


不要滑入下滑通道。日本“平成一代”毫无奋斗动力,甘愿称为废柴,不恋爱、不结婚、不生子,中国的一二线城市也有,整天看抖音、看宫斗剧、宅在家里吃外卖,城市便利和廉价的生存成本,会让人失去奋斗的意愿,一步一步滑入底层。而且,不要沾上P2P、网贷和赌博这种,否则下滑的就不是一个人了。


当然目前最最迫切的一件事,就是先保住你现在的工作或者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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