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简要介绍E.Farjoun和M.Machover的Laws of Chaos:A Probabilistic Approach to
Political Economy。笔者看来,这是一种先进的并且有说服力的范式,在他们的全新解释下,劳动价值论(以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不仅没有变得冗余,反而获得了新的生命力。相反,任何假设统一利润率的方法(不管是斯拉法还是新古典还是旧马克思主义者的体系)都变得冗余、不符合现实。但因为近期学业繁忙,不能详细地论述这一新范式所有的学术创新,因此笔者担心自己不完整的表述可能反而帮了倒忙、害别人误会这种方法,所以笔者成药读者自行参阅原文,该书可以在网上轻松找到电子资源,且门槛非常低(不管是数学要求还是英语要求)。】#一 /问题提出/【因为这一节涉及的理论争论较多,导致篇幅冗长,实际上Farjoun和Machover也同样花了很大篇幅和章节讨论。如果读者对这部分内容足够了解想直接看Farjoun方法,可以跳过。】1.转形问题转形问题产生的“两个不一致”矛盾不说否决了马克思主义,至少也削弱了它[1]。这一问题导致经济学中认为:既然劳动时间计算的价值不符合现实中的市场价格(也不是其围绕波动的重心),加上随着数学技术在经济学中的应用人们发现,生产价格和利润率也不需要依赖于劳动时间(甚至和劳动时间没有关系),劳动价值论就是冗余的,进而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带来的洞见就只剩很小一部分了。马克思主义者有非常多反击,归根到底是一个逻辑:价值有一些生产价格无法取代的作用——不论这种作用是哲学的、历史唯物主义的还是经济学的——因此劳动价值论不是冗余的。但他们仿佛承认,在计算相对价格时使用斯拉法方程就可以了,两者可以分开讨论。然而,在Farjoun看来,上述双方共享一个前提:资本获得统一利润率。但这一前提真的成立吗?在古典经济学家看来,竞争导致资本流动向更高利润率的行业,使得行业间利润率在波动中均等化。但这只是故事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马克思提出了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概念(snlt)来说明行业内竞争的不均衡性:行业内不同企业有不同技术,优等技术企业可以获得超额利润,所以有不同利润率。可见,真实情况是,资本拥有各种不同利润率(在最后一节我们会返回这个问题)。这些范式被Farjoun批评为决定论的(deterministic)。斯拉法不会不知道企业有不同利润率、不是所有企业都趋向平均利润率,那他为什么如此坚持?根本原因其实是统一利润率可以简化分析,否则方程数量不够无法求解价格。这就是决定论体系的特征:必须依赖于统一利润率列方程来求解价格。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认为价格(至少价格的中心)完全由方程决定。但是如果我们放弃用方程决定价格的操作,把利润率规定为随机变量,使用概率论(Probabilistic)体系,又如何?2.联合生产【这一节是笔者的观点,不是书中的直接观点。】有一种观点认为,一旦存在联合生产,劳动价值论就不适用了,因为不能解得个别商品包含的价值。更有甚者,在斯拉法框架下,甚至会出现负(剩余)价值。我们稍微花点篇幅讲解一下这一问题。联合生产突出地反映了斯拉法学派的“症状”。因为他们企图设定相同行业不同技术的部门获得等量利润来联立方程求解价格/价值。显然,根据我们上节的论述,这是完全错误的。斯蒂德曼给出单一行业两企业方程如下:5A+1L=6A+1B10B+1L=3A+12B解得:A=-1,B=2,存在负价值。任何接触过古典政治经济学的读者都知道,两个方程其实根本不能联立。这是因为,不是自然劳动时间而是snlt时间决定价值。上面两个方程既然属于同一个行业,并且有不同技术,单位劳动时间就不创造相同价值,而是不同价值。方程要么不能联立,要么必须给L加上技术或转化参数[2]。同理,两个企业也应该获得不同利润率。但是,因为利润率或创造价值的效率不同,方程数量就不够了,因此没法求解[3]。这就是决定论体系的臭毛病:为了联立方程决定价格,基本的事实都可以不顾。斯蒂德曼的批判今天的研究谈得很少了,因为太荒谬。吹嘘自己的体系没有问题,但是拿自己的体系的缺点碰瓷别人的优点就不好了。《资本论》第一章就提出snlt是为了说明,一个人越懒越笨拙创造的价值并不更高;而斯蒂德曼好像就是这个笨拙的人,因为他天真地以为,傻子能把聪明人拉到同一个智商水平,再用当多年傻子的丰富经验打败聪明人。另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一个生产n种不同产品的联合生产部门一定会存在n种不同技术呢?有没有可能一个部门生产7种不同产品,但是只有3家企业使用2种技术、此时方程超定(overdetermination)?有没有可能一个部门生产3种不同产品,但是存在200家企业使用189种技术、因而方程决定不足?实际上,这种假设处理固定资本折旧时还勉强说得过去,因为一个需要n期折旧的资本也总是形成n个不同技术方程,只要假设统一利润率方程就有解(尽管我们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不同生产率的固定资本非要获得相同技术)。但是这个条件要处理固定资本之外的“纯”联合生产,就必须强加“存在等于产品数量的不同技术”这一强假设。实际上,这一问题的本质就在于方程超定:一个生产函数产出n种产品,而古典经济学认为生产过程决定价格/价值,一个方程没法求n个未知数。一个方程充其量只能决定总产品的总价值。换句话说只要存在联合生产,就有高自由度。这构成了Farjoun研究的出发点。至于这个问题Farjoun框架如何解决,见三、4。#二 /概率论方法/1.统计力学我们简要说说作者的例子。假设一个方形容器中灌入一定量气体。设一共有n个微粒(n当然非常巨大),每个微粒都有一个坐标(x,y,z)。我们可以用一个三元映射(X,Y,Z)表示所有这些微粒的坐标集,其中X(i)表示第i个微粒实际出现的x坐标。但我们并不关心某一个微粒的具体位置,只关心微粒整体如何分布的,所以我们应该把XYZ当作随机变量(random variables),从而可以给出某个微粒存在于某区域的概率P(X in A)(Y、Z同理),表示某个微粒i的X坐标在A范围以内的概率。因为每个微粒都是相同的,这也就等于在A区域中现在出现的微粒占所有微粒的比例,例如A区域内有m个微粒,因此P(X in A)=m/n。知道每个范围的概率之后,就可以写出气体的积累分布函数(cumulative distribution function,cdf)Fx(r)=P(X≤r)。严格来说,因为微粒数量是一个自然数(n),cdf就只能是阶梯型的离散分布。但因为n非常巨大,每个阶梯的断裂处只相差1、2个微粒,和n比起来可以忽略不计,则我们可以把cdf看作连续函数,进而就可以写出概率密度函数(probability density function,pdf)fx(r),它是Fx(r)的导数。总之,尽管理论上需要知道每个分子的位置来构建函数(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概率论方法可以有效绕过这一点,一样能够掌握足够的微粒位置信息。我们不能知道也不必知道每个微粒的精确位置,这不妨碍我们研究微粒的整体和个体性质。这就是区别于决定论体系的概率论方法。以上内容完全不超过本科阶段的概率论第一堂课内容。由于叙述过于简略,敬请读者自行参考概率论教材。2.利润率同理,对于一个社会,我们也可以同样的随机变量方法考察利润率。这是因为经济体有两个特征:第一,个体数量非常多,例如全世界共有成百万上千万大小不一的公司;第二,自由度非常高,这也是我们上文讨论联合生产问题想要说明的一点。我们设社会存在n个公司类似于n个微粒。但是,不同公司资本总量并不相同,所以不同于上文的微粒,我们必须给公司加权,权重就是资本量占全社会资本总量的比例——这相当于用单位资本(比如1元)来充当上文的微粒。然后选择某一企业i观察它的利润率R(i)。和上文相同,这样我们就可以得到整个社会的利润率cdf:FR(r)=P(R≤r),它表明某个利润率区间存在多少企业(以资本量加权)。比如小于20%利润的企业一共有m家,则FR(0.2)=P(R≤0.2)=m/n。同理,因为n数量很大,可以看作连续函数,进而求出其pdf。那么这个分布具体是什么形状呢?此时我们好像得不出什么规定。但我们可以借助统计力学来类比。上述气体分子模型中,所有分子的总体动能是一个定值,由温度和压强决定。而个别分子的动能加总就是总体动能,可以认为,个别分子从总体动能中取走一部分归给自己,因此是一个随机变量。统计热力学认为,此时气体分子的分布服从熵值最大定律,即整个系统呈现出最混乱的格局,此时的分子动能会呈现伽马分布(其中α通常大于1,因而呈现出一个单峰且偏向y轴的形状,区别于正态分布的对称形)。这意味着,如果有些微粒速度过快,它会很快撞到其他速度较小微粒因而降低动能;如果速度过慢,则会被其他微粒撞上因而强行提高动能,所以极大和极小动能的微粒很少,大部分在一个定值附近。【图1:伽马分布随机变量的密度图(α=4,β=20)。其中红色曲线为密度曲线,绿色直线表示众数(约为0.17),黄色直线表示中位数,蓝色直线表示平均数。】对于利润率我们也可以这么说吗?答案是可以。因为一定时期社会存在的总剩余(可以理解为总动能)相对而言固定(类似于社会总动能固定),而每个个体都从总动能中分有一部分。但是为了得出有经济学意义的结论,我们需要一些不那么强的假设,例如不存在小于0的利润率。好像这很荒谬,因为不可能一个社会没有企业亏损。但第一,这种企业占比非常小;第二,我们说的利润不单纯是企业盈余,而且包含地租、付给总经理的超高薪水、以及最重要的债务和信贷,所以企业存在赤字不一定意味着这个企业没有“利润”,这样“纯”亏损的企业就占比更少以至于我们可以忽略它。【图2:Laws of Chaos作者书中给出的英国1972年制造业企业利润率的经验数据结果。】经验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见图2)。按照决定论的假设,存在围绕波动的利润率重心(平均利润率),那么社会的利润率分布就应该是以平均利润率为期望、方差非常小的正态分布(见图3),因而大多数企业都在均值附近。但实际上测算的结果发现是伽马分布,并且伽马分布的特点是,均值比众数以及中位数更大。所以当实际上平均利润率是20%时,并不代表所有企业都围绕着20%左右分布,相反,可能情况是,大部分企业都在15%,并且一半企业都在18%以下。把平均利润率当作统一利润率来考察经济体,只能得出错误的结论。【图3:如果利润率存在统一趋势,则可能表现的正态分布图(μ=0.2。σ^2=0.03)】把利润率理解为随机变量,并不意味着经济体不存在均衡,只不过均衡的内涵改变了:均衡不再是经济体围绕波动的中心,而是意味着呈现一个相对稳定的分布。但是,这不代表某个企业永远获得某个固定的利润率,它只表明一个经济体在特定利润率上的企业数量相对固定,每一时刻这一范围内的企业可能都不相同,就好像在方形容器中的一个区域气体分子的数量相对固定,但每一时刻总是有一些分子出去一些分子进来一样,一个企业可能一年10%下一年4%再下年17%,但是整个经济体中利润率为4%、10%、17%的企业的数量相对而言是固定的。3.价格我们现在要看价格可能呈现怎样的分布。我们不仅要考察钢铁价格怎样波动,也要考察西红柿价格怎么波动,可见,最棘手的问题就是这些商品如何加总,因而我们能够判断1单位(不管这个单位是什么)商品对应的价格为多少。尽管概率论方法认为,商品的价格都是混乱的、偶然的、不被完全决定的,但是另一方面,生产层面却是绝对秩序的、受到严格规制和控制的过程。商品的价格受到各种市场力量的扭曲,但商品产出却有相对严格的界限,如此资本主义制度分裂为两个完全对立的领域。所以我们理论上可以和决定论经济学家一样,给出企业生产函数——但不同的是,我们不认为生产函数决定价格,价格是随机变量。假设一共有n种商品,n可以是按照行业分,也可以按照企业分,所以商品可以表示为某行业产品(比如汽车),也可以表示为某个企业的个别商品(比如奥迪A6)。总之,我们可以参照投入产出方法写出每个企业的生产函数。注意,因为我们使用闭模型,所以家庭消费算作劳动力的投入(成本)。因此可以写出n个方程:Yi=a1iX1+a2iX2+…+aniXn,其中i=1,…,n。现在,我们可以用古典方法和投入产出方法非常熟悉的垂直整合(Vertical integration)方法[4]把所有其他商品的量还原为一种独特的商品,例如汽油,笔者称之为标的品。所以每种商品的单位就不再是五花八门的实物单位,而是“汽油含量”,比如以升计算。汽油含量表示生产出1单位某产品需要多少单位汽油,例如谷物可以表示为c单位汽油。至此,汽油就成了我们加总所有这些不同种商品的标的。乍一看有一个悖谬的地方:汽油自己也存在汽油含量,并且这个含量小于1。这怎么可能?为什么存在1升汽油=0.8升汽油的表达?这个问题曾经迷惑了很多经济学家[5],但现在我们用汽油的例子可以很容易看出来,汽油含量代表的不是汽油的实物量,而是制造出一个商品需要的汽油总量。所以只要这个经济体是生产性的,1升汽油就必须以少于1升汽油的成本制造出来。形式上,任何商品都可以当作标的品,只要系数矩阵不可化约(即不存在可以化约的小区域,其中区域内的商品和区域外的商品没有关系)。但是我们依然可以用一些标准讨论标的品的优劣。例如,第一,如果一种商品以前存在、以后很快就会消失,这种商品就不适合作为标的;第二,经济学考察的是人和人的关系,选择汽油等商品会缺乏经济学意义。所以,最好的商品其实是劳动力:第一,劳动力是自资本主义诞生之初就一直存在的商品,并且很难遇见他会消失(其实另一种商品,谷物也有这个特点,所以魁奈使用谷物作为标的品);第二,劳动力商品比较特殊,它不是资本主义企业制造出来的,因此劳动力商品不包含利润;第三,在数学上来说,只有当直接投入而不是间接投入标的品时,一个企业才存在利润。换句话说,如果汽油是标的品,那么就会存在一个推论:只有直接使用汽油的企业才会盈利,这显然与现实不符。要从这个荒谬的论点出发走向现实显然非常困难(汽油转形吗?)。如果用劳动作为标的品,就没有这个问题,说“只有雇佣劳动的企业才会有利润”和现实没有什么不符合的。转形问题也仅仅是是讨论剩余劳动量和利润在量上是否相等的问题,而不存在质的争议[6]。综上,劳动力才是加总商品的最好方式。现在,根据投入产出方程λ=l(I-A)^-1就可以轻松计算出所有商品包含的劳动含量(类比于汽油含量),其中λ表示劳动含量,l表示直接劳动需求,A表示系数矩阵。终于,我们每一笔交易就可以用劳动量来计量了。假设某一笔交易购买了L(i)单位商品,总价格为Π(i),就可以计算出单位价格φ(i)=Π(i)/L(i)。这有一个好处,因为现在不用考虑这一笔交易到底购买了多少商品。现实中很多商品是打包出售的,实际上和联合产品问题一样,我不能知道单个商品到底算多少钱,但我们只需要把这些商品算作一个整体问题也就不存在了。后文我们讲重新讨论联合产品问题(见三、4)。现在的关键是价格的分布是什么。实际上我们可以把价格做一个分解。因为价格的组成无非是工资、利润和投入品成本;但是最后一项又可以重复这样的操作,直到无穷项全部划分为工资加利润为止。这其实是上文我们已经提到过的垂直整合的逻辑,也是斯密得出他著名的价格公式所使用的方法。通过这个公式,我们可以得到价格的表达式:Π(i)=(V1+S1)+(V2+S2)+…+(Vn+Sn),则φi=(V1+S1)/L(i)+(V2+S2)/L(i)+…+(Vn+Sn)/L(i)。由于资本主义生产的特征是大工业化,且每个行业多多少少相互关联,所以每个部分(Vj+Sj)/L(i)都占比很小;加上我们可以把它们当作相互独立的变量,并且分布相同,则根据大数定律和中央极限定律,φ(i)很大概率服从正态分布。换句话说,单位价格非常接近单位劳动含量,且取样越随机、样本量越大,这个规律越能成立。问题是μ和σ^2等于多少。因为Π(i)=(V1+S1)+(V2+S2)+…+(Vn+Sn)=V+S,Eφ=E[(V+S)/L]=E(V/L)+E(S/L),其中第一项约等于EW即工资分布的期望;第二项约等于剥削率。因为名义价格不停变动,这会导致每个时期相互之间不能比较,且正态分布的μ会不停变动,所以我们需要设定价格指数。根据斯密的原则,我们只需要设定平均工资EW=1即可。加上作者和许多其他经济学家发现,长期剥削率约等于1,则我们可以发现,μ非常接近2。最后,作者假定σ^2=1/3比较符合现实。如此我们发现,价格对劳动含量呈正态分布,且方差较小,分布集中;均值约等于2。4.其他分布实际上作者还给出了很多其他随机变量。例如作者断言,企业的单位资本需要的工资花费(约等于资本有机构成导数)Z和利润率共享一个相同参数的伽马分布。这个结果的直接后果是,可以直接在数学上推算剥削率等于1而不需要任何经验数值。另外还有工资随机变量W,以及最后讨论了技术进步减少单位商品劳动含量的规律和利润率下降趋势。这些内容无关宏旨,我们就不展开了。#三 /讨论/1.和其他理论的兼容程度第一,“新解释”(New Interpretation)的命题,总净产出价格=总价值(劳动量)。这个命题在概率论视野下终于得到了证明,而不再是一个预设。某种意义上,Farjoun的工作也应该看作“新解释”或“新方法”,而不是一个全新的经济体系。第二,真实竞争。实际上真实竞争作为理论很有说服力,也符合古典经济学的原理。但是问题是真实竞争并不好建模,正如我们上面多次指出过那样,不预设统一利润率,要么直接从经验中统计不同利润率,要么就需要引入额外方程或参数以保证方程组有解(这一步也需要依赖经验统计),因此理论就没法内生推导利润率和价格,只能依赖现象和经验。但问题是现实中这些数据又都是波动和有偏差,经济学作为科学也就建立不起来了。但是在《资本主义》一书中,谢克偶然几处谈到了Farjoun和Machover这本书,他指出,因为他们把竞争概念理解为完全竞争(因而是错误的),而在现实和完全竞争幻想之见又选择了现实,就不得不在理论上丢掉竞争概念。但只要借用真实竞争理论框架,就能够为他们的实证模型提供一个完善的理论框架。实际上谢克在《资本主义》第九章提出了差不多的模型,只不过他并没有用随机变量解释而是依然保持了决定论解释。如上所示,所有商品都可以分解为φ(i)=Π(i)=V(i)+S(i)=V(i)[1+σ(i)],其中σ为利润和工资的比例。因为V(i)和S(i)是或多或少一切商品V和S的整合,所以有理由认为不同商品的σ(i)相近,因此相对价格φ=Π(i)/Π(j)=V(i)[1+σ(i)]/V(j)[1+σ(j)]=V(i)/V(j)。如果认为工资水平也相近,则相对价格φ=V(i)/V(j)=wL(i)/wL(j)=L(i)/L(j)。尽管这里的相对价格并不是随机变量,但如果我们把σ改造为随机变量,进而就能够把相对价格φ改造为随机变量,而根据谢克以及Farjoun的逻辑,应该呈正态分布。2.劳动价值论的地位Laws of Chaos是否“证明了”劳动价值论?答案是否定的,他们并不旨在“证明”这一框架,他们承认劳动作为标的品只能是一个预设而不能证明。所以与其说他们的方法证明了劳动价值论,不如说直接预设了劳动价值论。但是他们说明了自己的预设是合理的,即用劳动量作为指标,价格可以得到更好的理解(或许还有预测);同时阶级关系也是经济科学的核心对象。所以认为垂直整合是什么劳动价值论证明,这种想法完全没有根据。不如说,劳动价值论和效用论不是区别在一个有证明一个没有(效用论更谈不上“证明”),而是在观察经济的角度不同。坚持科学的劳动价值论支持者为什么要和编童话故事、用幻想敷衍小孩子的人对话呢?3.资本拜物教对Farjoun可以想到的批评是:没有关注马克思转形问题的本质。转形问题的量的规定是从劳动价值进一步前进到更接近市场价格的生产价格。这一步哪怕是冗余,但至少还存在质的规定:马克思要证明的是,等量资本获取等量利润,因为资本代表的是平等的社会权力,因而要在总剩余中分取作为平等公民瓜分自己的一部分。而因为这一特点,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就彻底把劳动和剩余价值的关联给撇开了,资本拜物教就彻底形成了。如果说这一批评认为Farjoun没有理解资本拜物教,那么笔者对上述批评的反驳就是他们没有理解商品拜物教。商品拜物教正是指出,资本主义的本质特点就是以物为中介建立人和人的关系,所以整个生产过程没有掌握在人类手中,而是掌握在一个不可名状的巨大的怪物手中——这个怪物就是精神分析称之为无意识结构。正是因为以物为中介,尽管经济体系表现为人类活动的结果,但人类就像是蚂蚁一样,并不能操控自己的结果,反倒被结果奴役、受结果控制,只能对着结果作出被动反应(被动反应又反过来塑造结果)。这一庞大商品体系的混沌领域的最好表达难道不就是概率论分布吗?这一理论暗含一个隐喻,人类活动就像是气体分子的布朗运动一样有着混沌的秩序。尽管每个人在意识层面都是有理性、最优化的经济人,但是最终结果却是不可控制的无意识结构。这才是概率论方法论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而至于转形问题所谓的“价格和劳动量不成比例,所以形成了劳动和剩余价值没有关系的意识形态”在概率论视野下也可以同样达到。正是因为交换中结果是无意识调控的,个别商品的价格和价值可能存在偏差,所以根本就不能形成劳动量和剩余价值有关系的意识。这与其说是转形问题的结果,不如说是商品拜物教的结果,因为“商品中看不到一粒劳动原子”。最后,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实际上包含了历史唯物主义内涵,即人类社会都存在某种调控劳动、控制生产的社会关系,资本主义的社会关系则是以劳动价值论所描述的形式表现的。换句话说,价值规律归根到底是调控劳动分配的规律,因此概率论方法的结论——在宏观层面价格和劳动量想接近、单位劳动量的价格表现为正态分布——就是一个自然、不需要什么理解力也能明白的、显而易见的结论了。4.联合生产这个方法是否解决了联合生产问题?Farjoun他们可能自谦说“没有解决”,因为在使用垂直整合方法计算商品的劳动含量时他们依然必须预设单一产出,否则数学上无法处理。但是笔者看来是解决了,或者说消解了问题。正如笔者上文已经指出的,联合生产的本质无非是方程决定不足的问题,只留下了一个形式的规定:商品总价值量等于总劳动。所以尽管算不出来个别的商品包含的劳动量,但是总量总是可以确定的——此时我们把这一堆联合生产产品当作单一产品就可以了。正如我们在二、3节提到的,这个过程和打包购买的现象是对称的:打包购买因为购买了一堆不同商品,所以也不能算出单个商品的单位价格,但是要构建商品价格的分布,只要知道这一包商品的总价格和总劳动量就足够了。联合生产问题也是同理。我们不能知道每种商品的个别劳动量,但实际上这个个别量我们也不关心,但我们可以总是可以知道总的劳动量。假设一共有ABCD四种商品产出,总劳动量为L。ABCD可能分不同时间出售给不同的买家,假设每次成交的价格分别为Πa,Πb,Πc,Πd,则我们就可以用Π=Πa+Πb+Πc+Πd代表这一堆商品的总成交价格,则单位劳动的价格就是φ=Π/L。换句话说,这种处理方式相当于是把总产出当作一个商品,并且把时空上分开交易的多种商品当作同时交易的一种商品计算就可以了(当然需要假设这些商品的出售时间间隔很小,否则存在价格波动问题;不过因为我们把价格用平均工资标准化了,所以影响并不大)。其实联合生产与否根本不重要。既然我们已经完全杀死联合生产问题可能出现的框架(即决定论框架或假设了统一利润率的框架),联合生产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笔者的论点是:概率论框架根本不会存在联合生产问题。只有在这种新兴科学方法下,劳动价值论才能够建立在稳固的基础上焕发新生。 注释[1]但很显然,这一科学之所以遭到冷落,并非因为它在某一方面(并且几乎是微不足道的方面)有矛盾或瑕疵,而是有更大的政治和意识形态背景。相反,我们却发现一门在极其关键的地方存在漏洞和矛盾的学说——新古典经济学依然大行其道。[2]意思是要说明1单位劳动时间究竟创造多少单位价值,例如第一部门参数为1.5(一单位劳动时间创造1.5单位价值,这种劳动因此可以看作复杂劳动),而第二部门为1。此时就不存在负价值了[3]参见冯金华《从单一生产到联合生产:价值决定的一般理论》,其中他也没有给出来价值精确决定的方法,只有一个不等式。[4]从i部门入手。例如我们选取汽油作为标的品,首先i部门直接投入汽油g单位,以及其他直接投入品(例如钢铁、木材等),这些直接投入品又包含直接投入的汽油和其他直接投入品。这些直接投入品的直接投入品又可以分解为直接汽油投入和其他直接投入品……如此以至无穷,直到所有直接投入品和间接投入品都还原为汽油为止,就得到了整合汽油含量。[5]把“劳动”看作商品,就会存在劳动并没有获得所有的劳动这样荒谬的认识。但是只要观念转变一下,把“劳动力”而非劳动视为商品,上述规律就表现为劳动力的再生产所需要的劳动小于劳动力能够提供的劳动,这个矛盾立即就得到解决了。[6]尽管从形式上看,转形后的模型中完全不雇佣劳动力的企业也可以盈利(无人工厂),但现实是否如此呢?作者有一些回应。第一,如果一种商品完全不需要人力就能生产了,那么这种商品本身的生产过程而非这种商品本身会成为商品。作者的例子是冰块,以前有专门的冰块制造厂生产冰块,但冰箱发明出来之后,不是冰块而是冰箱成为了投入品。第二,作者的经验研究发现社会的资本有机构成偏差不会很大,斯拉法模型中可以容纳非常极端的资本有机构成而不出现逻辑问题,但这并不符合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