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现场：“黄萱：分心”，PTT Space，台北（2022年12月24日至2023年2月14日）。图片提供：艺术家与PTT Space。

90 后女性艺术家黄萱，在近期展览上，以熟练的艺术语法，轻松写意的方式，表现了她在“徒劳”中的得着。2021 年，先是以一连串行为影像、行为雕塑、电脑绘图所构成的图像，以个展“兜圈子” [1]（展期：2021 年 3 月 6 日至 3 月 21 日）之名，说明“加加减减没有差别”，最后又回到原点的生活观察，表现了对“徒劳”的反思与实践。

2022 年，她更以六件行为影像，数件摄影、绘画与雕塑组成个展“分心”（展期：2022 年 12 月 24 日至 2023 年 2 月 14 日），使人从“徒劳”中得到救赎。

黄萱，《散步》，2022。彩色有声录像，5分49秒。静帧截屏。图片提供：艺术家与PTT Space。

观者首先踏入的是具有生活感的展场：一个布艺单人扶手沙发，一双匡威高筒鞋，玻璃置物架，一张小巧的摄影作品，与展厅的窗户相映成趣。单人沙发面对着展览入口，犹如欢迎光临，但，这个沙发却不能坐。这让人分心的《白繩翻面紅沙發椅》（2022），因着沙发套的内面成为表面，成为雕塑。相同的逻辑体现在玻璃置物架上被贴上假睫毛的隐形眼镜包装《Good Morning》（2022），或者，玻璃架的反光，成为了绘画作品《经过》（2022）中翱翔在蓝天中飞机的尾气。

种种微小的改变与错置，是艺术家“分心”的语法，她熟练地制造出生活性的“错觉”。在《散步》（2022）行为视频中，艺术家更是穿着没有系紧鞋带的高筒匡威鞋在城市街头游走，以这样不合逻辑与规则性的方式，造成错置，突破惯性，重新感知“生活”。

黄萱，《Flat #3》，2022。展览现场：“黄萱：分心”，PTT Space，台北（2022年12月24日至2023年2月14日）。图片提供：PTT Space。

走下楼，入眼的是一些关于“路”的作品。无论是在河滨公园的道路上的散步过程《跟随》（2020），或者，记录在马路上被踩的扁扁的塑胶瓶《Flat #2》(2022)，或者，被柏油“皱纹”围绕的人孔盖《Flat #3》(2022)，都是在生活当中“不经意”的发现。这样的“不经意”，是让人感受到幸福而被视为“小确幸”的象征。在现今的语境中似乎预示着这样的幸福更难能可贵——在自肃式的隔离生活中，小确幸成为生活的独家象征。

不仅仅只是这样的发现，艺术家人为干预生活的行为《Moving Bricks》（2022）——艺术家将两块颜色不一样的行道砖，调换了位置——介入生活的行为，却因为这个轻巧的行动，降低了被注意到的可能性，一如展场大多数作品一样。也就是因为这样错置，逃过了法网，掩盖了立场，表达了“反抗”。

黄萱，《Moving Bricks》，2022。彩色有声录像，3分55秒。静帧截屏。图片提供：艺术家与PTT Space。

总体而言，个展“分心”，一方面是这样的“反抗”逻辑。《Moving Bricks》反抗了我们的生活秩序——那些重压我们的有形无形存在——使人反思人一手建立出来的现代性生活，不仅让人成为奴隶，这些规则之外，还有潜规则要遵循；也是人发问：何时生活成为了加害者？曾几何时，人成为同谋者？这样的重压，如何得到释放？

此展，艺术家没有想要安慰观众，但却试图找到间隙，使人重新看待生活，品尝人的游戏性——语言的游戏性，使人重新诠释生活。

黄萱，《轻》，2022。彩色无声录像，5分57秒。静帧截屏。图片提供：艺术家与PTT Space。

另一方面又是那样的“错置”语言。一楼的行为影像《轻》（2022）中，艺术家穿着白色羽绒服，不断地离地上跳，对抗地心引力。随着这样的跳跃，羽绒从上衣中飘落，而跳跃的姿势又像是飞，美好的样子，使人希望艺术家真的飞起来，但是，我们却也知道地心引力不会放过任何人，人始终会下坠，但也会上腾。

这样的往复运动，是徒劳，是无目的性，但，却创造了时间，使人在时间中得以品尝自我的存在性与生活的质地。

黄萱，《Waves》，2022。彩色有声录像，16分30秒。静帧截屏。图片提供：艺术家与PTT Space。

最后的救赎，不是落在艺术家赤裸着身体，拿着手电筒站在高楼的边缘，试图给黑夜带来一点亮光的影像作品《日出》（2017），而是尽管我们都知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诸事都是虚空，都是补风”，但却在人西西弗式的努力中，重新获得生活的意义与存在的价值。

如同艺术家对着太平洋扔石头的行为影像《Waves》（2022）。我们体悟到人可以在间隙、过程中，稍作喘息——真正的生活藏在那里，是它救赎了我们。—[O]